却说贾兰年纪虽幼,其母教管却严,日日需求临书习字。李纨出身清贵之家,虽说其父李祭酒只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规条来教诲女儿,常常只拿些《女戒》、《列女传》等书与她看,到底存了些笔墨在腹内。因丈夫早亡,自家芳华守寡,虽寄身在贾家这等繁华门庭,日子却过得如朽木死灰普通,她把对将来的统统的但愿都依托在了独子贾兰的身上。贾兰秉承母亲经验,日日好学不辍,连出外玩耍的时候亦没有。贾环素知他的景况,是以料定他必是在家中无疑。
小蝶闻声跑过来看。她也有些痴性,不但不劝贾环关窗闭户,反而细心瞧了瞧那腊梅,又用力儿嗅了嗅,过了一会儿,方笑道:“这味道清寒得很,别人不敢说,林女人必然是爱的。”贾环便道:“如此妙香,本该与姐姐共享,只是这花儿不像红梅,折多了就欠都雅了。”皱眉想了一阵,方笑道:“有了,你去找一只木头的盘子来,再摘些梅花。谨慎些,别叫掉多了。”小蝶喜道:“我亲身摘去。”说着扭头出去了。
这贾家的端方,长幼主子房里贴身服侍的一干大丫头,自与别个分歧,里里外外都当作豪门素户的蜜斯普通尊敬,非常面子的,活计又轻,月钱又多,等闲管事的媳妇也要称她们一声儿“女人”,是以家内高低,无不以此为荣。茜雪不是贾家的家生子,是当年外头买的,跟着父母兄弟一大师子避祸来此,家里一月之间病死了两个,办完了丧事,实在过不得,只要她还模样划一,值几个银子钱,遂将她卖入贾府。贾环和宝玉兄弟之间很有些交谊,宝玉的几个丫头,他也是晓得的。这个茜雪,论模样儿不如晴雯,论行事不如袭人――大抵连麝月亦比不得,唯有一条儿性子好还算可取。贾环对她的印象就是,这个丫头最不肇事,婆子们和小丫头们都喜好她。
这日早上,贾环起来,吃毕了饭,叫桐叶几个拿了清算好的东西,先去见贾政。贾政正与清客们说话,他便在一旁听着。等了一阵,宝玉过来存候,受了贾政一番挖苦,也不敢回嘴,只喏喏应着。众清客相公们忙起家劝了几句,挟着宝玉出去了。贾环也辞了出去。
李纨芳华丧偶,只带着儿子凭借着婆母王夫人而居,兄弟两个过王夫人屋后,隔着窗户就见李纨歪在炕上做针线,贾兰安闲书案前抄书。
天上一轮彤日,地上琼光玉碎,窗外斜斜的伸出去一枝梅花,不是时人喜好的红梅,而是贾环喜好的腊梅,浅黄色的花朵柔弱无依,在风中颤抖着,随风送进一缕细细的香。
蕊书撇了撇嘴:“还不是那老婆子肇事,动不了她,倒白白扳连了一个好人。”她说得不清不楚,贾环倒也明白,便问道:“这如何说,是李婆子?她一贯好倚老卖老的,挟制着宝玉,竟比老太太和太太还短长,宝玉如何忍得。昨日在薛家阿姨那边,又惹了一场闲气生,只是如何发作到了茜雪的头上,倒叫人想不到的。”
宝玉一面低头出来,一面笑道:“大嫂子在家呢,兰儿做甚么呢。”贾环也问了李纨好。贾兰从椅子上起来,过来施礼问好。
这个不胜利的顽笑,顿时拉近了姐弟二人的间隔。待至贾母院中时,二人已是有说有笑。
探春故作不经意的伸手摸了摸那花儿,收回击时,偷偷拈下一朵藏在手心儿里,趁着贾环不重视,轻而又轻的别在他头发里。贾环感到头上有甚么东西如有若无的一拂而过,灵光一闪,伸手向后一摸索,先是触到了一点柔嫩冰冷的花瓣儿,随即拽了下来,见是这个,也只无法一笑罢了。探春见状,又是笑又是烦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