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落云识时务道：“我今后再也不蹬你、捶你、刺你了。”细数觉出过分，悄悄地后退两步，“我再给你道个歉罢。”
这下没得瞧了，他移目看盘中蜜桃。容落云自发地倚他肩上，问：“你见我师父的时候, 得知他不懂奇门术了？”
霍临风想, 何时喜好的？生来就喜好, 还是耳濡目染后喜好？本身又是如何揣摩的, 为何揣摩出的阵法恰好与《孽镜》中不异？
一言一语过后, 房中静得短长。
容落云唇上一圈奶胡子：“我怕你在磨练我……”答着答着游移起来，眉毛蹙在一处，“你现在不会是磨练我罢？”
霍临风说：“我骗过你，此次只当扯平。”他再递一块莲子糕，“何况如何究查？究得轻了治不住你，究得重了狠不下心，另有能够被倒打一耙。干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脑中不由闪现一景，霍临风坐在榻边，度量一只血淋淋的人头。掖掖鬓角，摘下耳珰，解开辫子，摘下缠绕的珠链。弄完摸摸颈处的刀口，自叹一句，削得愈发好了。
谁管你冷还是热，杜铮道：“叫下人瞧见不定说你甚么！你鲜廉寡耻，牵涉我家少爷可不可！”
甚么缝上你的嘴……一股老嬷子的调子。
他抽出一本，上面记录六年前一战，还未看清便被手掌捂住。
霍临风放手笑道：“猜得出是我？”
有其父必有其子……容落云惴惴地踏入楼中，却见楠木桌配文房四宝，一把摇椅，四周列柜，柜中摆满了各式兵器。
前面的人数他不敢细读，仓促把书合住。墙缝上结着一点蛛网，这段多年前的战役也被封存在记录中，他想，那段回想应当也锁在霍临风的心底。
他悄悄说：“三岁时……死了。”
容落云喃喃：“不对，要放三十只。”
霍临风在前，容落云在后，压着步子朝假山走去。入山洞，另一头洞口接连小河，二三人影蹲在那边。
“我爹娘也在，绝非祝魂的灯！”
法度骤停，容落云反身顿住，乌糟糟的夜色下看不见神情。他不知是否该说，亦不知是否能说，只感觉十多年的奥妙一刹时翻涌，堵得他胸口要胀裂开来。
罢了，不是断胳膊断腿就行。
被打得满屋子乱逃，撞的。容落云微微放心，感受能翻篇儿了，但不肯定，因而摸索地、小幅度地咧嘴一笑。
六年前，霍临风年仅十七，初次做主帅出战，力挫敌军。
“我另有个兄弟。”
霍临风另有更绝的：“我对金饰无甚兴趣，当时想着，今后送给将来的老婆。”凝眸看向对方，“现在老婆是不必了，你收着就是。”
容落云解释：“你的衣裳刺绣, 磨得慌。”
他转过身去：“以后，你必然很痛苦。”
走到将军府的东南角，排排玉兰树后，掩着一座二层小楼。容落云想起贾炎息的湖心楼来，心中暗忖，不会是做将军收受的宝贝罢？
容落云立了一会儿，直到霍临流行至他背后。
纱帐已经换新，丝线流苏泛着光芒，摸上去滑溜溜的。登床寝息，霍临风搂着容落云，一番抚摩方觉丝线之滑不过如此。
惊叫声乍起，人影仓促立好，本来是三名小丫环。每人脚边折着几只划子，船心插着一截矮烛。看模样，是趁现在人罕，相聚来放灯。
容落云笑问：“为何？打败仗怕丢脸吗？”他挣开，跑到角落守着墙缝看。目光落在纸上，一字字看过，那点笑意跟着一寸寸褪去。
杜铮服从，偷偷瞄一眼小窗。霍临风当即一拳：“再瞎瞧挖了你的眼。”这话跟容落云学的，恐吓完又猎奇，“你刚才耍甚么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