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落云叮咛:“把木桶都搬下来。”
陡地,马车向东转弯,排挤到一块顽石,车身狠狠地一颠。
可游鱼舍不得,有人舍得。
当真是条大的,八尺不足,一身铁打骨肉,正死死地咬钩不放。容落云站起家用力拽,仍不可,谨慎翼翼地靠近半步,便胆怯得再不敢向前。
霍临风心跳一停,那柔嫩的嘴唇贴在他耳畔,一遍遍反复——“不要杀我。”
近在天涯,他抱着容落云,胸膛贴着容落云狠恶地起伏。那两只红鲤顺势出逃,绕着他们摆尾,容落云两眼空空,像被魇住了。
擒龙阵摆了整整八日,不凡宫正门后、东西墙内,各有一队弟子巡值。背景的火线则虚着,容落云的别苑在那儿,他亲身坐镇。
耳骨微动,容落云循名誉向门外,见段怀恪提着食盒来了。“大哥。”他唤一声,搁下碗接待对方入厅,段怀恪却冲廊子努努下巴。
刁玉良说:“二哥叫我选你,还帮我加注呢。”
霍临风舀一瓢冷泉润了润,忽闻蛐蛐鸣叫,估摸又是刁玉良来寻。“杜仲,”公然,刁玉良不知何时骑上墙头,“随我出宫捉鱼去?”
远方似有陆准呼喊,追来不定要胶葛多久。容落云道:“我同去。”说罢登车,行动急了些,一甩广袖扑过霍临风的脸颊。这还不算,又拍人家的宽肩,催促快走。
容落云跟着笑:“三千烦恼丝,秃便秃了。”
容落云眼神涣散,碧水而出,眼眶却红十足的,受了冷,受了惊,与大杀四方时天翻地覆,仿佛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未设厅门,檐下围廊连着厅堂,三两蒲团搁着,另有一张小毯。
不凡宫外,东风搅动春光,入眼皆是勃然朝气,容落云绑起布帘,懒倚车壁赏沿途风景。行了二三里,他问:“去何地捉鱼?”
昂首持续,他看盘默念:蓬值辰时,西北树倒鸟散……盘虎入洞。
话音未落,段怀恪已然掠出,半晌将黑影追上。这才看清并非贼人,而是两名宫中弟子,皆穿黑衣,各自怀揣一刀纸花。他问:“夜深何事?”
二人并坐,食盒一开逸出鲜香,是碗热乎乎的素面。容落云端起来,篦口热汤,那副巴巴吃食的模样与喜鹊信鸽无异。段怀恪在昏黑中望他一会儿,看不逼真,便起家去取了引火奴。
他见好就收,一转头一晃眼,与霍临风的目光打个正着。对方看着他,现在眼神交汇也无避开的意义,他淡淡地问:“看甚么?”
霍临风脱口而出:“我又不是玉女娇娘,宫主当然不肯了。”说完方觉贬意太重,再看容落云,对方眸光微寒眉微蹙,又嗔又嫌地睨了他一眼。
霍临风一甩马鞭,朝着宫门奔驰而去。
于拐角处落地,倏一回身和奔驰的马车劈面。
颠簸林中路,古井无波的两双眼。
容落云改口:“出去罢。”三分嫌弃七分无法, 门刷啦一推, 陆准急吼吼地突入。他抬眼一瞄,将对方重新看到脚, 嫌弃降低至八分。
“杜仲!”刁玉良喊,“下来呀!”
……哀切得叫人肉痛。
刁玉良答:“灵碧汤。”
容落云噎住,心中暗骂一句难缠,然后佯装承诺:“你在门外等我,排完这一局我便陪你去。”说罢,陆准乖乖地关门等候,听动静,还在外厅扒拉他的果子吃。
霍临风潜伏水中判定不着力道,又是个蛮兵强将,因而猛地一拉。
但报酬财死,甚么灾害能比穷灾更痛苦?他反搂住容落云,说:“二哥,我伶仃一人的确不当,若你陪我岂不是十拿九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