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点了点头,又问道:“天都峰的事情,筹办得如何了?”
司马道子吓得跪下道:“孩儿知错了,请母后惩罚。”
司马道子冷冷一笑,道:“皇兄,你我可否安稳,不在于阿谀王谢,而在于抑谢兴马!”
他越说越是愤恚:“当初朕年幼即位,谢安辅政,这些年使得宇内清平,的确是他的功绩,但是朕已经不是当年阿谁孩童了,眼看即位已近十载,亲政也近六年,他谢安却还像当年普通,将朕当作黄口竖子!”
天子泄肝火的时候,司马道子并不开口,直到司马曜一番气愤泄完,司马道子才道:“皇兄,请谨言,谨慎隔墙有耳。”
本来这“王与马、共天下”六子字,说的是一桩典故:当初五胡乱华,中原板荡,晋朝皇室在北方没法安身,只能在群臣的拥戴下驾临江南。可江南本是三国时孙吴的国土,司马氏在这里根底不深,加上方才失国,声望大削,眼看在江南也立脚不稳,幸亏有重臣王导统领一众士族,一方面与中原南渡的大族如谢家结成联盟,一方面与江南本土豪强如6家、沈家等达成和谈,这才稳住结局面。
司马曜欢心点头,想起一事,又问道:“传闻那秦征占了竟陵别苑以后,仍然一起向东南而来,现在打到那里去了?”
司马曜大怒道:“朕贵为天子,宫中说话,还怕谁晓得!”
司马曜道:“宗极门那群老固执固然没用,但毕竟是我东晋的护国武宗,如果他们真的被秦征给挑了……”
司马道子谨慎地问道:“如果母后感觉那‘真子’可有可无,不如就将他赐给孩儿吧……”
本来司马曜受乃母的影响信奉佛法,年初特地在皇宫当中立了一座佛门精舍,又供奉僧尼多少,此事遭到了大臣的非议劝谏,但司马曜却不肯服从,不料这时谢安又旧事重提。司马曜怒道:“敌兵将犯国门,这不是大事;妖人乱我护国武宗,已入我肘腋之间,这也不是大事。恰好朕立一精舍,供奉佛陀,就成了他谢安的芥蒂了?他这个丞相,到底是当来保国度安天下的,还是当来管束朕的?”
在王导的尽力下,东晋皇朝这才得以偏安,可也是以导致东晋天子威权旁落,自南渡至今军政大权一向掌控在士族豪强手中,乃至于天下间有“王与马、共天下”的说法——马是司马氏,而王就是代表了士族联盟的王导。
现在听了天子的话,司马道子低声道:“王谢,王谢!王导虽死,子孙还在。王家低下去了,谢家便接着把持朝政。他们江东名流望族,相互勾搭,这一波低一低,那一波又起来了。来来去去,从朝廷到处所,天下的实权都被他们揽了去。这朝政实权一朝不收回来,我们司马家,名为天子,实际上与寄人篱下的傀儡又有甚么辨别?”
鼓乐声自远而近,夙来寥寂的黄山空中渐渐热烈起来,就像有十几个大梨园一起吹奏一样。
李太后略黯然隧道:“师尊与诸贤所斥地的桃源,的确是世外乐土,但也因为过分安乐了,人在此中不免贫乏斗志。‘真子’在此中生长之慢,也是出乎我料想以外。也罢,也由得他吧,哀家布局已成,多他一个当然好,少他一个,倒也不拘。”
司马曜俄然抓住了司马道子的手,也抬高了声音,道:“好弟弟,非是我甘心。只是东南士族,都唯王谢马是瞻。你固然贵为司徒,我固然贵为天子,但如果获咎了王谢,只怕你我都不得安稳。”
司马道子说道:“秋坪、张伯宁二人,已经奉旨赶往天都峰,乘机行事。母后不必担忧,统统都在孩儿的掌控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