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子应了声,叹口气低着头往乾清门去了。
乾清宫里沉寂无声,当差的虽多,不像慈宁宫,太皇太后爱热烈,偶然宫女们撒个娇,逗猫逗狗的,或是和崔总管打趣找乐子,太皇太后就像老祖母一样放纵她们,慈宁宫里倒常有欢声笑语,可一踏进了天子的寝宫,这类寂静厉穆真压得人喘不上气儿来。
一提这个,苓子脸上乌云密布,她窃窃道,“当差当得挺顺利,可今儿因着上回万岁爷给抓药的事,又被老佛爷罚了一个时候,这会子在廊子底下跪着呢!”
顺子道,“也没甚么,就是锦书给万岁爷献茶,万岁爷问她沏的是甚么茶,然后嫌屋子里热,让锦书服侍着换衣,还说她笨来着……”说着徒然变了神采,“万岁爷说她笨,如何没让李总管呵叱?也没让滚?”
顺子一听头摇得像泼浪鼓,“别出馊主张了,我们不过猜想,真到万岁爷面前去说,非论猜没猜着,小命都得玩完!锦书是甚么身份?她和我们不一样!就是万岁爷喜好也不顶用,上头另有皇太后,太皇太后,她们能看着事情产生?再说锦书是那种没主张的人吗?”顺子扯过她道,“万岁爷破城,杀了她一家子,仇敌懂不懂?且非论锦书,我瞧我们是瞎掺杂,万岁爷内心明镜似的,再胡涂也不能看上锦书,难不成还在枕头边上放把刀不成?”
苓子提着食盒仓促往乾清宫去,进了月华门,刚巧碰上了总管寺人李玉贵,李玉贵迎上来,看着她手里的大食盒笑问,“老祖宗又给万岁爷送甚么好东西了?”
李玉贵道,“万岁爷放心,时候不长,就一个时候。”
天子沉吟道,“可晓得罚跪多少时候?”
李玉贵闻言唬得腿一软,噗地便跪下了,他何尝不晓得天子想听的是甚么动静,只怕说了又叫他不受用,原想瞒着点,看来是不成了,只得诚恳道,“锦书女人叫老佛爷罚了,眼下正在廊子下跪着呢!”
正在世人怔忡之时,天子俄然对苓子道,“你退下吧,归去替朕问老祖宗安。”又对顺子道,“你去东暖阁,把法帖给朕拿来。”
天子道,“说甚么了?”
李玉贵应个嗻,退到帘子子外头去,透详确细的篾子瞥见天子俯身吹那纸上未干的墨迹,过了会儿却又揪成一团,往那纸篓当中抛了畴昔。
苓子捂住了嘴,半晌才道,“要不万岁爷跟前你给流露流露?就说锦书被罚跪了。”
天子瞥了他一眼,“李玉贵,你愈发会当差了。”
书敬烟呢!”
又隔半柱香的时候,天子撂了朱砂笔合上折子,想是公文都批完了,顺子屏息把奏折收拢起来,装进一只紫檀盒子里,捧到螺甸小柜子里落了锁,清算伏贴了退到书架旁笔挺的站着,天子靠在大红款项蟒靠背上,抽了十锦槅子上的玉册来看,茶水上的宫女进了杏仁茶又悄声退了出去,一时候西暖阁里悄无声气,唯只闻月洞窗前的鎏金鸟笼里,两只八哥喋喋不休的喧闹道,“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顺子点点头,抬高了声道,“锦书好不好?老佛爷那儿服侍得还别扭吧?”
顺子啊了一声,大觉怜悯,暗自嘀咕,要想活着太不易了,他们视她为眼中钉,天然办甚么都不对,别说嘉奖了,不挨罚就不错了,如许的日子,多迟早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