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夫人拭着泪,悄悄叹了口气,说:“你父亲经常拘着你,你要谅解他的心,他有他的难处。现在我们家圣眷优渥,尊荣繁华,皇上待你又亲厚,赐婚如许的丧事,旁人想都想不来,你莫要犯了胡涂。”
容若并不作声,纳兰夫人不由红了眼圈,道:“我晓得你的心机,你内心还记取你mm。这么些年来,你的苦,额娘都晓得。但是,你不得不死了这份心啊。琳琅那孩子纵有百般好,万般好,她也只是一个籍没入官的罪臣孤女。便如老太太当日那样疼她,末端还不是眼睁睁只得送她进宫去。”
明珠气得浑身颤栗,指着他,只是嘴唇颤抖着,半晌说不出话来。转头四顾并无称手之物,顺手操起高几上一只钧窑花瓶,狠狠向他头上掼去。纳兰夫人见他下如许的狠手,怕伤到儿子,从中劝止,亦被推了个趔趄。容若虽不敢躲闪,但到底那花瓶砸得偏了,“咣啷”粉碎,瓷片四溅迸起,有一片碎瓷斜斜削过容若的额际,顿时鲜血长流。明珠犹未平气,见壁上悬着宝剑,扯下来便要拔剑。纳兰夫人吓得面无人色,死死抱住明珠的手臂,只道:“老爷,老爷,旁的不想,冬郎明儿还要去当值,万一皇上问起来,可叫他如何回奏。”
容若心如刀割,只紧紧抓着袍襟,手背上出现青筋,那手亦在微微颤栗。跪得久了,四肢百骸连同五脏六腑似都麻痹了,但是这几句话便如重新剖开贰内心的伤,那里敢听,那里忍听?可纳兰夫人的字字句句便如敲在贰心上一样:“我晓得你内心痛恨,可你毕竟要为这阖家高低想想。你父亲对你寄予厚望,老太太更是疼你。卫家牵涉鳌拜大案,依你父亲的说法,这辈子都是罪无可恕,只怕连下辈子,也只得盼望天恩。康熙八年的那场滔天大祸,我但是记得真真儿的。那卫家是甚么样的人家?亦是从龙入关,世代功劳,钟鸣鼎食的人家,说是开罪,立时就抄了家,那才真叫家破人亡。卫家老太爷上了年纪,犯了痰症,只拖了两天就去了,反倒是个有福的。长房里的男人都发往宁古塔与披甲报酬奴,女眷籍没入官。一门子老的老,小的小,顿时都和没脚蟹似的,凭谁都能去糟蹋,你没见过那景象,瞧着真真叫民气酸。”
容若纹丝不动跪在那边,沉默半晌,方道:“儿子明白。”
容若本来是孤注一掷,禁不住母亲一起哭,一起说,想起昔日各种,皆如隔世。那些年的工夫,一起走来,竟都成了徒然,而此生竟然再已无缘。没法可避宫门似海,圣命如天,心中焦痛如寸寸肠断。念及母亲刚才为了本身痛哭流涕,拳拳慈爱之心,哪忍再去伤她半分,更何况琳琅……琳琅……一念及这个名字,仿佛连呼吸都痛彻心扉,本身如何能够累及她?这么多年……她哪怕仍和本身是一样的心机,可本身那里能够再累及她……如何能够再累及她……心中展转起伏,尽是无穷无尽的悲惨。只觉这祠堂当中,黯黯如茫茫大海,将本身溺毙此中,一颗心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