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珠因夸佟贵妃的衣裳,德嫔原是个诚恳人,便道:“我瞧你这衣裳,倒像是江宁新进的织金。”画珠道:“前儿万岁爷新赏的,我命人赶着做出来。到底是赶工,瞧这针脚,就是粗枝大叶。”
心底最软处本是一片黯然,俄然里却似燃起明炬来。仿佛那年在西苑行围突遇暴雪,只近侍的御前侍卫扈从着,寥寥数十骑,深黑雪夜在密林走了好久好久,终究瞥见行宫的灯火。又像是那年擒下鳌拜以后,本身去处太皇太后存候,遥遥见着慈宁宫庑下,苏茉尔嬷嬷熟谙慈和的笑容。只感觉万事皆不肯去想了,万事皆是安闲了,万事皆放下来了。
太皇太后笑道:“可见外头太阳好,瞧你这额上的汗。”叫琳琅:“替你们万岁爷拧个热手巾把子来。”琳琅承诺去了,太皇太后便问天子:“今儿如何过来得这么早?”天子答:“今儿的进讲散得早些,就先过来给皇祖母存候。”太皇太后笑道:“你可真会挑时候。”顿了一顿,道:“可巧刚传了点心,有你最喜好的鹅油松瓤卷。”天子便道:“谢太皇太后赏。”方拣了一块松瓤卷在手中,渐渐尝了一口。太皇太后抿嘴笑道:“上回你不是嫌吃腻了么?”天子若无其事地答:“这会子孙儿又想着它了。”太皇太后笑道:“我早就晓得你撂不下。”
天子陪太皇太后说了半晌话,这才起家辞职。琳琅还是上前来抄贡单。太皇太后却似是忽想起一事来,对琳琅道:“去奉告天子,后儿就是万寿节,那一天的大典、赐宴必定繁忙,叫他早上不必过来存候了。”琳琅承诺了一声。太皇太后又道:“这会子御驾定然还未走远,你快去。”
碧落依言去了,公然见着梁九功。梁九功接了这字幅在手里,不知上面写了甚么,心中惴惴不安,考虑了半晌,又将那荷包拿在手里细看,蓦地就觉悟过来,心下不由一喜。晚间觑见天子得空,便道:“各宫里主子都送了礼来,万岁爷要不要瞧瞧?”天子摇一点头,说:“乏了,不看了。”梁九功深思了半晌,赔笑道:“宜主子送给万岁爷的东西倒新奇,是西洋小琴。”天子随口道:“那就拿来朕瞧瞧。”梁九功悄悄拍一鼓掌,小寺人捧入数只风雅盘。天子漫不经心肠瞧去,不过是些玩器衣物之类,忽见打头的小寺人捧的盘中有一幅卷轴,便问梁九功:“可贵另有人送朕书画。这是谁送的?”
琳琅游移了一下,冷静跨过门槛,殿中深远,窗子皆是关着,光芒暗淡,走得近了,才瞧见天子缓缓伸脱手来。她悄悄将手交到他手里,俄然一紧,已经让他攥住了。只听他低声问:“那快意……”
碧落见琳琅返来,膳后服侍她歇午觉,见她阖眼睡着,替她盖好了丝棉锦被,方欲退出去,忽听她悄悄说了一句:“我想要个孩子。”碧落怔了一下,她睫毛悄悄扬起,便如蝶的翼,暴露深幽如水的眼波。碧落道:“主子还年青,往厥后日方长,必会替万岁爷添很多的小阿哥、小格格。”她“嗯”了一声,似是喃喃自语:“来日方长……”又阖上眼去。碧落久久不闻她再言语,觉得她睡着了,方悄悄站起家来,忽听她低低道:“我晓得是期望,只当是做梦吧。”碧落心中一阵酸楚,只劝不得罢了。
琳琅道:“琳琅住得远,又不顺道,下回再陪朱紫姐姐逛吧。”
这日离万寿节不过旬日风景了,宫里上高低下皆在预备万寿节的大宴。琳琅去给佟贵妃问安,甫进殿门便闻声宜嫔笑声朗朗:“贵妃姐姐这个主张真好,我们小厨房的菜比那御膳房强上千倍万倍。到时我们本身排了菜,又好吃又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