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珠承诺着点了灯来,英嬷嬷扶着她去了。琳琅吃过饭回屋子里,玉箸独个坐在那边检点衣裳,琳琅上前去帮手。玉箸不由幽幽叹了一声,说:“你既病着,就先去歇着吧。”琳琅道:“躺了半日了,这会子做点事也好。”玉箸说:“大家有大家的缘法,那也是强求不来的。”琳琅浅笑道:“姑姑如何如许说?”玉箸凝睇她半晌,她既生着病,未免神采之间带着几分蕉萃,乌亮的头发衬着那乌黑的脸,一双眸子温润动听。玉箸缓缓点一点头,说:“你啊,生得好,可惜生得好错了。”琳琅道:“姑姑明天是如何了,尽说些叫我摸不着脑筋的话。”玉箸道:“添上炭就去睡吧,天怪冷的,唉,立了春就好了。”
英嬷嬷公然非常欢乐,说:“也不过是跟着主子久了,摸到主子一点脾气罢了,我们做主子的,那里能替太后老主子当家。”起家说:“可迟了,要归去了,预备服侍太后安设呢。”玉箸忙起家相送,又叫画珠:“天晚了,提灯送嬷嬷。”
玉箸忙对画珠道:“英嬷嬷如许汲引你,你还不快给嬷嬷叩首。”画珠赶紧磕下头去,英嬷嬷忙伸手扶起,说:“事情还得禀过太后,请她白叟家决计呢,你慌着磕甚么头?等明儿得了准信儿,再谢我也不迟。”
琳琅一一答了,玉箸才问她:“好些了么?如何起来了?”琳琅道:“难为姑姑惦记,不过是吹了风,受了些凉寒,这会子已经好多了。”玉箸就叫她:“去用饭吧,画珠她们都去了呢。”
不一会儿画珠来了,玉箸叫她给英嬷嬷请了安。英嬷嬷方看时,只见粉扑扑一张脸,团团皎若明月,眉清目秀。英嬷嬷问:“多大年纪啦?”画珠答:“本年十六了。”一笑暴露一口碎玉似的牙齿,娇憨动听,英嬷嬷内心已有了三分喜好。又问:“老姓儿是哪一家?”画珠道:“富察氏。”英嬷嬷道:“哎呀,弄了半天本来是一家子。”
玉箸便笑道:“怨不得这孩子与嬷嬷投缘,人说富察氏出美人,公然不假。嬷嬷年青时候就是美人,画珠这孩子也是非常划一。”英嬷嬷放动手炉,牵了画珠的手向玉箸笑道:“你不过讽刺我这老货罢了,我算甚么美人,端庄的没人罢了。”画珠早禁不住笑了。英嬷嬷又问了画珠很多话,画珠本就是爱热烈的人,问一句倒要答上三句,逗得英嬷嬷非常欢畅,说:“老成慎重当然好,但是宫里都是老成慎重的人,成年累月的叫人生闷。这孩子爱说爱笑,只怕太后也会喜好呢。”
玉箸在一旁笑道:“嬷嬷是太后跟前最得力的人,嬷嬷既能看得上,必也能投太后的缘。”
她这一病来势既猛,缠绵半月,每日吃药,却并无多大转机,那发热不时不退,只是昏昏沉沉。迷含混糊睡着,恍忽是十来岁那年抱病的时候,睁眼就瞧见窗上新糊的翠色窗纱。窗下是丫头用银吊子替她熬药,一阵阵的药香满盈开来。窗外风吹过花影摇摆,梨花似雪,月色如水,映在窗纱之上,花枝横斜,攲然生姿。听那抄手游廊上脚步声渐近,熟谙而亲热。丫头笑盈盈地说:“大爷来瞧女人了。”待要起来,他已伸出温凉的一只手来按在她额上。
玉箸笑道:“这孩子的名字,倒也有个来源。说是她额娘怀着她的时候,梦见神仙送来一轴画,翻开那画看时,倒是画得极大一颗东珠。是以上就给她改了奶名儿叫画珠。”英嬷嬷“哎呀”了一声,说:“这孩子只怕有些来源,你叫来我瞧瞧吧。”玉箸因而叫了小宫女,说:“去叫画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