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桐不好再提她的悲伤事,遂将这几道菜的详细做法说了。
秋深冬初的时节,遇见夜雨后气温骤降,格外寒凉。
离田氏过世已有六年,现在去寺里上香,倒也无需劳烦太多人。长房的沈氏派了位婆子过来,带着沈氏和两位儿媳备的拜祭之物,便算故意。老夫人先前趁着天暖时去金昭寺许过愿,迩来天冷不便出门,便将厚礼备齐,交由傅德清带着,替她还愿,又派身边得力的仆妇随行,帮着顾问琐事。
一圈绕下来,实在迟误了很多工夫,待巡查完已是月尾。
傅煜跟粗暴男人相处得太久,长夜梦醒,不期然落入这秋雨和顺,微微一怔。
现在,他站在雨幕廊庑下,楝色圆领长袍磊落,面庞却蕉萃了很多。
与嫡妻相守二十载,虽位高权重、姿貌端方,身边却不纳半个姬妾,膝下后代双全,对傅澜音姐弟也很有慈父珍惜之态。现在四十余岁的年纪,搁在武将中,恰是身强力健、功成名就,在田氏过世后,本来可续娶纳妾,这六年间他却毫无动静,身边只让嫡妻留下的几位仆妇服侍,连丫环都没留几个。
……
伉俪久别的陌生溶解,攸桐也没再多言。
亦可见田氏颇得民气。
算起来,攸桐见着傅煜的次数极有限。
次日等了一天,也没闻声傅煜回府的动静,到傍晚时,却有寿安堂的仆妇过来传话,申明日要去金昭寺进香,叫她今晚别碰荤腥,明日跟着同去。
那双眼睛通俗如旧,不像先前冷酷傲然,却似星月收敛光辉,深不成测。
攸桐身上罩着暖热的羽纱披风,掀帘出门,碰上裹着雨丝的风,还是忍不住打个寒噤。
傅煜是昨晚半夜返来的。
攸桐应了,当晚便只备些素菜来吃。
攸桐想安抚, 傅澜音却在一瞬感慨后抬开端, 眼底已然敛尽悲意, 只剩腐败, “已经畴昔六年,没事了。二嫂,那蟹肉圆子听着新奇,是如何做的?转头我也叫人试着做做。”
却未料悍勇表象下,会藏有那般细致绵长的情义――
春草应了,留烟波木香服侍她穿衣打扮,她去小厨房催夏嫂快些盛粥菜。
她的胆色,本来也不过如此。
“有事理!”傅澜音翘着唇角,“转头嘴馋了,还来二嫂这儿。”
傅德清脾气并不古怪,这般守身矜持,自是因惦记亡妻的原因。
那一声“夫君”入耳,倒是轻和委宛。
攸桐本日特地挑素净的衣衫金饰,许是睡得不敷的原因,也没胃口,吃了半碗粥便懒怠再碰,遂命春草取了抄好的经籍,往寿安堂赶。
翌日夙起,却感觉浑身凉飕飕的,周遭天光也比平常暗淡,让她脑袋里都昏昏沉沉。
“嗯。”傅煜应了声,侧头觑她一眼,“天冷,穿这么薄弱。”
攸桐跟婆母素未会面,到了忌辰,却不能两手空空,遂连夜抄份经籍,拿上等绸缎裹好。
攸桐没话找话,“夫君昨夜返来得晚吧?”
廊庑楼阁尽数掩在秋雨里,凌晨昏黄天光下,她的端倪也像远山黛色含烟,添几分柔润慵懒之意。望着他时,面露惊奇,面貌妖娆鲜艳,眼波却收敛内蕴,亦如那声“夫君”撞进耳中眼底,叫他无端想起旧时的和顺影象。
周姑瞧她一眼,没再言语,倒是攸桐忍不住瞥了她两眼。
傅澜音生于高门,尝遍满城珍羞,也常在老夫人的寿安堂那边蹭到些甘旨,但跑到夙来清冷矜持的二哥院里享用甘旨,还是头一回。她不免感觉新奇,瞧着院里新添的炊火滋味,也觉欣喜,对攸桐更增几分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