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如剑,薄情似刀,阿谁痴敬爱他的人早已死在寒夜冰湖,再不成能转头。
抛开这数月的衡量闪躲,面前人曾是意中人,从当时的两小无猜走到现在这境地,不免叫民气里五味杂陈。十余年的光阴倏忽掠过,当日两情不移的誓词犹在耳边,现在却已相逢陌路,他娶了旁人,她亦要远嫁齐州,今后山长水远,相逢无期。
齐州民风,婚礼拜堂安排在傍晚时分,傅家节度一方,大婚之日来宾盈门,更是半晌都不能迟误。攸桐紧赶慢赶,进城后连口水都没能喝,便被人塞进花轿,踏着热烈喧哗的鼓乐声,一起抬到傅家门前。
畴前的许朝宗是文昌帝最爱的皇孙,独得盛宠,而当今皇上偏袒的却另有其人。许朝宗若想夺嫡,比起诗书传家、不擅机谋的魏家,以太傅之尊享尽天子恩遇,在朝堂上很有权势的徐家明显是更好的助力。
甄氏诧然立足,旋即见礼,“殿下另有叮咛?”
他自幼读书,脾气端方严苛,现在任了兵部职方郎中,满腹心机扑在天下舆图烽堠,甚少过问内宅。先前攸桐混闹,他几番怒极,感觉生女不肖。现在女儿待嫁,他也甚少露面,也不知是心肠冷硬,还是成心避着女儿。
沉着地想,实在她能明白许朝宗为何如此挑选。
“哦。”许朝宗有点恍忽,敛袖回神,随她走远。
“都安好,多谢殿下挂念。”
而徐淑也像避之不及似的,敏捷挪开目光,退到睿王身边挽住他的手臂。
谁知这一起东行,却叫她大感不测。
攸桐瞧着劈面的锦衣华服,眼底讽刺愈来愈浓。
攸桐理好嫁衣,小步跨出去站稳身子,抬眼一瞧,隔着喜红的盖头,周遭一堆人影影绰绰,交头接耳。府门前有人孤松般傲然站着,姿貌严毅,端如华岳,一身喜服穿在他身上,格外磊落矗立。
攸桐看了两遍,摇了点头,放在烛上烧尽。
他本来怕攸桐胶葛,交割不清,便不时遁藏,现在见她目不斜视,倒撤销几分顾忌。因周遭香客几次偷觑这边,暗自瞧热烈,他毕竟曾与魏家有旧,若尽管生硬站着,未免难堪。遂稍挪脚步,道:“魏夫人。”
他将目光黏在攸桐的背影,直至她拐过游廊也未收回,心境翻涌之间,一时怔然。
中间徐淑瞧见,暗咬银牙,几乎捏碎手里的锦帕。
在都城时,因腊月里那场风波,攸桐被太夫人禁足在府中,除了偶尔被甄氏带着进香赴宴,甚少能出门,闲时只能以美食自娱,对内里的事知之甚少。原主又满脑筋男女私交,只想着花前月下,这些年于朝堂世事甚少留意,是以出阁之前,攸桐只感觉天子虽平淡,这世道大略是承平的。
攸桐谢过,便同甄氏一道,在几位主子簇拥下分开。
瞧见她,傅煜不耐烦似的皱眉,侧转过身,留了个骄易的背影。
火线路远,等候她的恐怕不会是坦途。
遂强忍着打起精力,脚步轻挪,端方慎重,规端方矩地拜了堂,在世人簇拥下赶往洞房。
但能明白,不代表能接管。
就这么个不经意的纤细行动,叫远道而来的攸桐内心格登一声。
徐淑内心有鬼,只觉许朝宗仍眷恋旧爱,怕魏家受人指导,用心摆出熟悉的姿势,而旁人的窃保私语,也定是讽刺她横刀夺爱,伉俪貌合神离。
众目睽睽之下,她感觉尴尬极了,却只能强压妒恨,低声道:“殿下,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