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爹说了！“王燕姝的麻花辫扬起高傲的弧度，“粮票换国库券，稳赚不赔！“
辛伟峰的手顿在算盘上。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能看懂粮库报表的女人。
辛伟峰握紧了手中的验粮杆。那笔钱躺在县城农行的存折里，户名是“辛伟峰“。他想起昨夜母亲说的：“你爸把棺材本都取出来了......“
“秀芳！“辛伟光扯她的衣角，被狠狠甩开。
“传闻你在粮库管账？“王燕姝的钢笔尖划过帐本，“上个月调粮的耗损率是 3.2%？“
王燕姝是邻村小学教员，高中毕业那年全县统考第三。
秀芳的眼睛亮了。她抢过钱就往怀里塞，婴儿的哭泣惊飞了檐下的麻雀。辛伟光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还留着船埠的老茧。
惊蛰后的第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秀芳站在新盖的砖瓦房门口，手里攥着糖厂的招工信。辛伟光蹲在墙根抽旱烟，烟灰落在“Z市制糖厂“的红头文件上，洇出深浅不一的圆斑。
“婶，我还小......“
“老二，“辛伟光的声音混着雨声，“我就想让孩子吃上细粮......“
“啪！“辛父的算盘珠子炸响在粮库值班室。辛伟峰正在登记新到的糯米，瞥见父亲鬓角的白发簌簌掉落，像春雪落在帐本上。
“谁要看这个！“秀芳打翻铁盒，纸页纷飞如粮票。辛伟峰瞥见此中一页：“弟爱吃咸鸭蛋黄，哥吃蛋白。“
“爸，这是秀芳娘家给弄的招工表。“辛伟光的声音像受潮的鞭炮，“糖厂的活计......你得给拿点过河钱。（就是好处费）“
“客岁盖房花了两千七，“辛父的手指划过算盘，“你弟的复员费全搭出来了。“
“老辛家老二相流派嘞！“媒婆张婶的尖叫震得粮库大院的麻雀扑棱棱飞。辛伟峰正往麻袋上印“1991新米“，滚子上的红漆蹭了满手——这是他复员后第三十七次相亲。
隔天，辛家挤满了人。王管帐来调剂时，瞥见秀芳把婴儿放在粮票柜上，珐琅缸里的奶粉撒了一地。“老辛头，“她娘家的表舅抖着官腔，“伟光去糖厂是构造上的照顾......“
腐败前夕，辛伟峰约大哥在后山竹林见面。月光透过竹叶，在辛伟光的军用水壶上刻满伤痕——那是船埠搬运时撞的。
“当年秀芳难产......“辛母的声音哽咽，“你哥卖血换的手术费......“
“燕姝啊，“张婶俄然探进头，“老辛头说国库券当聘礼，你家那头......“
“在旧书摊捡的。“王燕姝的指尖抚过粮票的折痕，“您看这麦穗，像不像算盘珠子？“
“耗损主如果......“
辛伟峰俄然想起小满——阿谁被收养的女孩已经送去县城福利院。他摇点头，把国库券往桌角推了推。
“哥，你还记得粮库的老秤吗？“辛伟峰摸着秤杆上的刻度，“爷爷说，秤星是知己。“
“明天去县城看电影吧？“王燕姝合上帐本，“《我们的退伍兵》，传闻讲粮站鼎新......“
立夏中午，辛家的桌上摊开两个存折。“一样是儿子！“秀芳的尖叫惊得辛母打翻了米汤碗，“伟峰的买房钱凭啥比我们多七倍？“
辛父俄然翻开樟木箱，成捆的国库券码得整整齐齐。“这是你爷爷闯关东时的地契......“他抽出两沓，“两万，买糖厂的屋子。“
“晓得了！“秀芳不耐烦地挥手，“糖厂的粮票够吃！“
谷雨那天，秀芳抱着孩子堵在粮库门口。“老辛头不给钱，我们就睡马路！“她翻开婴儿的襁褓，“看看，连块的确良尿布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