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空茫的双眼谛视着父亲,惨白的嘴唇翕动,轻声吐出最后几个字,就闭上了眼睛,向后有力地倒下。
乌黑色的啸锋剑悬停在铸剑炉上空,清晖明灭。石壁上几个窗洞中射入几道天光――看来,内里的雪已经停了。
夙兴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终究消逝不见。商岳瀛负手昂首,皎皎如月的啸锋剑浮沉半空,剑芒万丈。但是这光荣和成绩背后,又有多少不堪。
“对,很好,就是如许,只差‘淬灵’这一步了。”夙兴梦话般喃喃自语。
再低下头看向儿子时,他赤红的双目,已经让这张清癯的脸看上去如同猖獗而残暴的修罗。
夙兴狂热的眼神复苏了几分。然罢了然走火入魔的他,已经没法停动手上的行动。法诀牵引,平空做了一个抓去的姿式,竟硬生生将融进儿子身材的剑气,由胸前那道贯穿身材的伤口,再强行一点点抽离出来。
“师弟,你不要怪我。但是只要你永久不在了,师尊才会真的重用我,才有我的出头之日!实在,实在我当时只是一时转念,没想到会是如许......不,这事不怪我,是师尊做的,不是我!”他喃喃说到最后,声音毕竟哽咽了。
夙兴通红的眼,顿时被这剑光映得透亮。他仰开端,狠恶喘气几次,带着未干的泪痕,猛地收回一阵狂笑声,
空寂的厅中,柳晗风温馨躺着,如一尊被抛弃的木偶,身形显得如此肥大,神采如蜡一样惨白。清秀的眉宇间,凝固最后那一丝不干甘的神采。
看到此情此景,连本来袖手旁观、温馨看热烈的长松,也情不自禁地抓紧了衣服的前襟,倒吸一口冷气,和踉跄后退,堪堪站稳的商岳瀛对望一眼。
如同锻铁的工匠,以烧得红炽的金属,猛地插入水中,腾起白烟。只不过夙兴淬的不是铁,而是剑气。用的不是水,而是亲生儿子的血肉之躯。
“啊啊啊啊啊――”以往受再重的伤,生再重的病都不肯吭声,乃至被刺几刀都不收回一声嗟叹的少年,在这一刻毕竟让凄厉的惨呼冲出了喉咙,贯穿暗淡的铸剑厅。
他的神采第一次有了错愕,猛地抬起清澈的双眼,望向父亲的脸。
他清澈如水的眸子,倒映出父亲那张埋没在暗影中的面庞。划过左眼的刀伤也俄然裂开了,血珠划过他清秀惨白的、有力仰起的脸,如同流下的血泪。
柳晗风冒死捂住胸前的伤口,但是那几道已经固结的刀伤,竟然在诡异的力量下重新裂开,汩汩滴下鲜血,汇上天下的血戮之阵。血从紧捂的指缝间冒出来,滴动手背,流成交叉的河道。
俄然,他的目光一凝,看到了方才出炉的剑锋上,某个令他留意的细节――剑身的实体已因柳晗风的血祭规复得无缺。但是乌黑色的剑气,却在靠近剑尖的位置,有一片暗淡的缺损。
炉中,煅烧的火焰缓缓燃烧了。而一把通透的乌黑色长剑,却环绕着丝丝缕缕的剑气,带着如同血脉普通的血痕,缓缓从炉中升了起来,像自群山后升起的明月。清辉自剑身重重分散,几近映亮了全部铸剑厅
落入血戮之阵的鲜血化作妖异的红光,猛地向铸剑炉的地点蹿去。泛着铜绿的铸剑炉,每一道铭文,每一道凹槽间,都嵌入了血红色。
最后一丝猩红的光灭去,只剩冰冷的石质空中,泛着玄青的色彩。夙兴身子一颤,赶紧伸脱手去,却还是晚了一步,只差寸许没能抱住儿子的身材。柳晗风抬头跌落在冰冷的空中上,再无声气,像被斩断了丝线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