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嘛，哪个不是每天哭。倒是你，方才又跑哪儿去了？”
两人进入正堂，季平与段宏已然入坐，同饮一壶新茶。余家筹措了满屋子红绸，却仍然抵挡不住滚滚而来的厄运。季平晃着脑袋感慨道：“这余家三女人生得可真是……也难怪晋王惦记，真真可惜了了…………”
季平的马等得不耐烦，摇着脑袋跺了顿脚，和婉的鬃毛在风中扫荡，兀自妖娆。顾云山斜它一眼，非常轻视，“这马如何也一股子娘娘腔……”
“唔，月浓――”
月浓还在懵懂当中，闹不清他们在说些甚么。想到被锦衣卫看住的父亲，悲伤得又哭了起来。
“找谁？云山兄你啊？”
语音落地，阿辰当真抬开端来向前一步，把季平吓得颤抖，赶紧赔笑道：“这是如何一回事，云山兄见了美人竟还如此不快？”
余家三女人便只能由丫环扶着，向父母高堂做最后一拜。复兴身，面前欢声笑语鼎盛，背后母亲长泣，“小月儿脾气大，万一孙家二郎惹了她，新房里动起手来怎办？昨儿她还说，如若孙二郎不持重，她毫不忍气吞声，这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段宏顶着一张万年稳定的木头面具，宣布，“查抄余府。”
顾辰望着月浓远去的背影，焦急得顿脚，换来顾云山一句，“从哪儿学来的，这么娘。”
她明显迷惑，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她抽抽泣噎哭得满脸泪，昏黄入耳见有人报菜名，就像是天桥底下说相声的聪明人，却有一张不耐烦的脸，仿佛再多说一句就要建议火来把台下的观众都轰走。
季平被伤了自负，决计下谢毫不再跟顾云山一道缺勤。
“这个姐姐会杀鸡。”顾云山在背后凉凉地刺上一句。
他看她，却不改神采，不咸不淡地叮咛说：“糖醋小排骨、红松桂鱼、翡翠虾斗、出骨母油八宝鸭、再要一个烫干丝，一壶绍兴黄。”
满宅院的只剩下哭泣之声，余家统统男丁已然被锦衣卫拿下，女子十足被赶到配房里把守起来，只剩下堂前新嫁娘――
顾云山再把视野挪到他身上，“你也娘得很。”
季平笑嘻嘻号召顾云山，“云山兄，我们厅里喝茶，这余宅杂家来得勤，他家中好茶不堪列举，这会子恰好沏一壶碧螺春，我们渐渐聊。”
“我……我要换身衣裳。”眼睛瞪圆了，肝火冲冲，嘴上却服了软。她晓得他，鼎鼎大名的大理寺卿顾云山，酷刑苛吏、恭维小人莫不如是。
隆庆十七年仲春，初晨方落过淫雨一场，春意甚浓。
厅堂里马吊倒牌似的哗啦啦跪了一片，一个个战战兢兢面如土色，只剩下一身鲜红嫁衣的余家三女人立在当下。
他仿佛自画中来，眉宇之间如远山清风，临松涛阵阵。又有魏晋之风，翩然不羁。
这会儿顾云山反而是最后一个迈进余府，颠末季平身边时，正巧此人扯着嗓子拖长了腔调喊着“钦――赐――”，闹得他捂住耳朵，躲花炮似的躲到厅中，正巧就到了余家女人身边。
顾辰哭丧着脸说：“大人，标致姐姐是要像鸡一样疼的，你如何能把她气哭呢。”
季平为莫非：“云山兄，这马本就是母的。”
“会做菜？”
“你收敛着点，把稳阿辰把你埋鸡窝里。”
“娘――”新嫁娘藏在红艳艳的盖头上面，娇娇地唤一声母亲，这一下，难堪面红倒冲开了出嫁的愁苦。
顾云山抿一口热茶，整小我才略微和缓些，继而将目光放远，喟然长叹道：“没睡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