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初出茅庐,也不知前辈这出入之间,可曾听过见过大欢乐宫?”
李四友闻声,探手揩了揩眼角残泪,思忖少时,又再咧了嘴阖了目,顺势躺倒在原处,老妇撒泼一样临空蹬了蹬脚丫子,乞食花子似的捶胸对掌哭腔嚎着甚的“正不压邪彼苍无眼,躯怀腐朽抱恨鬼域”,书袋掉过了,又用起了鄙言鄙谚,就着袖子擤擤鼻涕,哼哧哼哧叫喊一句“当今江湖,竟然连个放屁砸坑的本事人也寻不得了”。不消袋烟工夫,其人已是一丝两气七颠八倒,瞧着如癫如狂,好不成怜。
此言一落,李四友面上陡地一垮,眉梁立时堆出些块垒,抱臂膺前,定定瞧着五鹿浑更是未几理睬。
“敢问前辈,这些个吃食……俱是由木人筹划烹制?”
五鹿浑见状,心下莫名腾起一股子燥烦,思来想去也顾不得很多,探舌一濡口唇,直言便道:“鄙人听闻人女人言及,约莫廿岁之前,叱咤纵横的大欢乐宫一夜无踪退离中土……却不知,其中起因,前辈会否晓得一二?”
五鹿浑且闻且见李四友这摸不着脑筋的言行,心下一怔,思忖半刻,终是了然——这李四友正自测度我此番来意,怕是将我当了失主,发兵问罪不得,这便遁辞前来刺探闻人不止下落来了。思及此处,五鹿浑不由讪讪抬掌,往脑袋上摩挲几圈,轻声笑道:“鄙人虽不是大富大贵,倒也并非那囊无一文钱、缸无一粒粟的落魄穷酸。再者说,我本是空空,身外何物不空空?前辈方才所言,可要屈死鄙人了。”
“方才,你言下提及鸡鸣岛,但是那处有甚异状?”
“前辈节哀。”五鹿浑吞口清唾,悠悠叹道:“薄山掌门已为乱云阁鱼龙前辈立了衣冠冢。想来恶事突发,外人未及援手纾祸,更不知鱼龙前辈遗言为何。”顿个一顿,五鹿浑眉头一结,一字一顿再道:“倒是那乱云阁所枕山壁之上,留了鬼火所成八字……”
李四友似是无查五鹿浑面上悻悻之色,放脚朝前,广袖飘洒,正自五鹿浑膺前轻柔擦了畴昔。
李四友闻声,倒不穷究,哼个两下,止了手上行动,自顾自踱至一侧桌边入坐,后则缓往五鹿浑处递个眼风,单掌一抬,相请取座。
“小老儿的销磨楼,不过是些个风趣儿的闲人茶前酒后相聚之地。把赏收藏,喝茶斗酒,同好弥乐,入楼皆友;行的皆是萧洒事,念的全为欢乐诗,那里晓得一些个邪魔外道操弄了甚的好乾坤?”
不待五鹿浑回声,李四友两目微阖,轻声嗤道:“窃一手同游旧那二人,肆情极意,萧洒惯了。许是一时髦起,出门远游,酣适忘忧,便将爱女一并抛诸脑后。”
掂算少时,五鹿浑强挤个笑,两手各往袖内一拢,疾趋势前,边行边道:“前辈见笑。头上无毛,本为痼疾,神佛弗救,药石无追。”
“这……这是为何?”李四友面上顷刻没了赤色,两手支腰,胳臂止不住得抖来抖去。
李四友瞧见了,扬眉朗笑,自往口内连送了两块黄雀酢,腮内一鼓,两目一阖,吧唧吧唧口唾横飞,咯吱咯吱舌牙齐动。大快朵颐之相,旁若无人,甚不斯文。
稍顿,李四友抿了抿唇,眼风于几个餐碟间换来倒去,定个必然,抬手便将广袖撩至肘上,赤手将块鲜嫩驼峰捉将起来,抖抖其上浮浆,鼻尖一颤,就口便咬。
李四友对此早是发觉,天然存了戏弄之心,狸奴逗鼠普通又再虚晃两招,后则一个劈面中扶手将五鹿浑前胸一按,教其就势蹲跪地下;一手抓筋,一手卸骨,后则直直锁了五鹿浑咽喉,手腕稍一下力,斯须便能取了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