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瞧也不瞧楚斗贞,只愣愣盯着古云渥,杏脸一皱,锁眉笑道:“非论几房妻妾,其终归只为得一条血脉。你我婚后,三年得女,五载得男,于皇裔传承之事,我未有负。倒是后廷内的一干莺燕,反于我儿远寒诞后,方才鸠占鹊巢登堂入室……”
容约膺内尽是烦绪,口齿稍开,倒是不吸不吐,直想干呕,待到憋得面如金纸,这方想起来长纳口气,随后九曲肠一阵翻滚,毕竟是倒了两口黄水出来。候个半晌,其目珠一偏,同楚斗贞对视一面,未有片言。
寂静一刻,尚未闻堂下所跪三个大男人吱上一声,倒是先听得皇后鼻内一嗤,两肩一振,回声将身后兵勇甩脱。
“想是我儿贪玩儿,又在那冰榻上呆了大半光阴。父王还是宣太医速来瞧瞧,免得寒气侵体,入了脏腑但是不妙。”
古云渥一听,再将眉头一拧,不欲多瞧皇后,只是探掌使力按了按心口,调子低了低,一字一顿缓道:“佛说宁化一罗刹,莫度十乜斜。也罢也罢,你若如此考虑,孤又有甚何如?说句很不入耳的大实话——皇后之位予了你,太后之位也早早为你备下,叹只叹你贪婪不敷蛇吞象,非将同心扣变个倒须钩!”
古云渥眼风生铁骑,口舌化兵戈,唇角一抖,挑眉便应,“莫提帝王,即便平凡人府上,也多是蓄着数房妻妾。你怎不问问殿内跪着的楚大将军,看看他家麟儿统共尊着几位娘亲来着?”
皇后再笑,袅袅踱个几步,细咽一提,侧颊直往那几具妃嫔尸首上唾些个香沫。
死守宫城之兵将见状,莫不是群情鼎沸,斗志昂扬。
“每日……以肉羹卅盘,腿肉十碟……白饭百碗飨废后……于废太子……不成见半星…粳米粘其牙……不成有……半滴汤水…润其喉……”
听闻此处,楚斗贞身子冷不丁一颤,脑内那磨驴儿终是长鸣一声,四蹄必然,止在原地。
稍顿,古云渥两目一眯,抬声自道:“先王共妃嫔三十五,这还未算上那些个东风一度,更休提劳什子假凤虚凰!”
“乱…乱臣杖杀,一个不留!匪首三人……下狱……待…斩……”
一旁守宫兵甲一听,皆是跃跃欲试,哗啦一声围在古楚容三人身边,口内呼呼喝喝,不管不顾,瞧着三人右拳作挡,这便来个进身抹眉红,一鼓作气,甚是熟滑,直将三人眼目按得昏黑发胀,晕头转向。
“今回我若还游移不动,只怕甚么都要为这狐媚子抢了去了。早也是无,晚也是无,此计既败,我也无甚可悔。事已至此,我便欣然认了,若想着要我哭闹要求,只怕国主你是打错了算盘。”皇后笑笑,更添了些灰尘落定的安闲,“我一妇人家,也不是不懂成王败寇的事理。”一言方落,其稍一旋身,行过几步,打眼瞧瞧一旁古远寒,凑过脸去,柔声嗤道:“道不常夷,时无永化,若你命终究此,那便如此;扮上满脸的内疚陪奉,是要给何人看?”
一旁跪着的古云初颊上肉颤,心下暗道一声“本身催死”,后则扭了头,阖了眼。
“你还真敢腆颜自称个天命所归?当这王座是佛助的神予的不成?”
“若孤当真无情,岂会专候着你诞下皇儿,方才允旁的女子攀上龙床?”
月朔入内,三人几要为面前情状活活惊杀:只见得古云渥瘫坐地上,残泪未销;膝头所靠,恰是当今三皇子生母、得尽君恩的西宫娘娘。惜的亦是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叹的还是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在其一旁,尚还端端方正依着高矮是非摆放着几十具尸首,细细观瞧,恰是除却中宫所诞后代外的所余皇嗣——男三女七,俱无气味;另有已得了分封的妃嫔八位,以及初承雨露位份在望的宫女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