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壮汉骂骂咧咧的爬上望楼，叫北风携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凿实生疼。
村民先被铜锣惊醒，坐在早已冰冷的炕头愣神之际，又闻声往寨子奔驰过来的马蹄声，像麋集的鼓点敲打大地，直觉屋舍都微微震颤起来。
驿骑在官道上快马加鞭穿越，将一封封令函发往河北诸州县，州县之下的巡司坞寨接到号令，要求将乡兵义兵立起武装起来备战，加强防备。
“这么冷的天，守上面谁吃得消，”守夜的人嘀嘀咕咕的爬起来，嘻皮笑容的抱怨道，“到时候没比及虏兵杀过来，我们的狗|卵却先被冻得梆硬！这几天到处嚷嚷虏兵、虏兵，北面那么多的大城雄镇，那里容他们杀到咱顿丘县来？再说了，也没见大房老太爷他们躲城里去啊！”
天宣八年元月初九，冰雪覆盖的魏州顿丘大地，浅显小民还沉浸在新春氛围当中；县东一座土寨，灰扑扑的耸峙在一大片桑榆杂林南面的雪原之上，远处的黄河大堤，仿佛一条银色的巨龙往东北方向延长而去。
不管州县催促是多么的惶急，乡野之间还在有条不紊的享用着一年可贵的、甚么都做不了的闲暇光阴了。
而从西南其他诸路征召、却姗姗未到的救兵，将会是甚么一个状况，也便可想而知了。
这时候密如蝗群普通的箭矢，直接从寨外抛射过来，寨丁没有甲具护身，仓促间拿起简易木盾抵挡，但还是不竭有人被射倒在地，惨叫连连，鲜血从体内汩汩流出，很快将褴褛不堪、塞满草絮的袄裳洇透。
接着就见面子狰狞的虏兵纷繁攀上土墙，或倚墙开弓射箭，或直接跳杀出去。
这一幕叫中年壮汉僵立在那边，嘴唇颤抖着叫道：“有虏兵，虏兵他娘杀过来了！”
勤王诏颁传诸路已有半个月，胡楷到蔡州到差已有旬日，但除了京西南路副都总管曹懿从襄阳府率三千步甲外，荆湖北路、荆湖南路、成都府路、剑南东路、剑南西路的勤王兵马都还不见踪迹。
当年契丹数十万马队都未能完整扯开这条防地，被迫在澶州签立城下之盟撤兵而走，现在说方才兼并燕蓟的赤扈人，顿时就将撕破这条防地，杀到黄河沿岸，有几人会信？
气得胡楷也是大开杀戒，上任十天，开铡处斩官吏二十余人。
拂晓时，天涯出现鱼肚白，泄出青朦朦的天光，但寨子里还是黑咕隆咚一片。
这时候不要说浅显小民感觉战事还远，乡名流子也大多感觉情势不至于坏到这境地——大越立朝以来，在河北东部构筑雄州、霸州、莫州等雄城，而在河北西部，沿着太行山东麓，又有保州、定州、真定等大城，城池之间坞垒工事纵横，屯驻重兵扼守。
蔡、许、陈、汝等州，地处中原要地，久未历战事，武备松驰之事，胡楷是故意机预期的，但他到蔡州到差旬日，蔡州团练乡兵明面录有一万两千余兵额，但目前集结不到三千人。
这些乡兵设备还都极差，所持皆是简朴的朴刀、枪矛、木盾等兵械；将最粗陋的皮甲统计在内，不敷三百副，马匹仅五百余匹。
几名寨丁提着灯笼，从挤满破败茅草房的土路间，走到寨门望楼前，望楼里没有人，却见昨日卖力守夜的几人都缩在望楼下的草阁里呼呼大睡。
虽说武备之事难以猝然好转，但胡楷敢开杀戒，却也令蔡州大大小小的官吏以及先期随副都总管曹懿率兵马声援过来的京西南路都摆设诸将心惊胆颤，对胡楷的号令不敢阳奉阴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