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嘛,她命硬得很,你瞧这些年来她病过几次?回回都是装病躲懒,受个凉就能要性命?我还是头一回听到,真希奇。你瞧好了吧,她死不成的,我早就说不必破钞银两还给她问医,这不好端端的嘛?”
林家老爷早逝,一共三子一女,大郎一家长年在外;二郎和沈氏伉俪二人长留府中;三郎林逸宸,也就是梅雪嫣的夫君,自小跟了长辈去参军了,至今未归;林家小女迟早要出嫁的。
“是啊,嫣娘子吉人自有天相。”
陈婆子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有点直不起背来,弓着身子清算好碎碗,手掌被瓷片划破了也没在乎,纵使有牢骚也只能吞进肚里。
梅雪嫣望着窗外的积雪有些入迷,这寄人篱下性命由人的日子实在难过,今后她要改头换面,命里是贵是贱,再不受别人蹉跎。
沈氏揪住陈婆子不放问道,边用葱白般的手指在鼻尖扇着风,好似恐怕被陈婆子带来的病气感染。
沈氏骂了一会儿,逮着个死不吭声的婆子也无趣,清算了下发簪仪容也就让开了,她今儿个戴了个翡翠鎏金步摇,两耳挂着珍珠耳环,身着绿色襦裙,脚底是新绣的绿荷鸳鸯鞋,放在富朱紫家里头,这身打扮只算平常,但在式微的林家,沈氏的吃穿用度已是最好。
“起码他是你夫君,有他在,沈氏便不敢那么猖獗。”
“陈婆子,你屋里那病鬼如何样了?我可跟你说,你捡回这么一个病痨鬼,可别让全府都染上疫病!”
梅雪嫣摩挲着碗身,手掌传来汤药的余热,不觉得意道:“沈氏行事放肆,还不仗着夫人放纵?林三郎能为了我,与他母亲作对不成?”
自梅雪嫣复苏来后,陈婆子常常见她发楞,睡觉也不结壮,夜里展转反侧,就算睡着了很快因心悸而醒。
见梅雪嫣不声不响一口把药喝了,陈婆子鼻头一酸,娘子一贯坚毅懂事,别说药苦,就是挨打受罚,病得走不动路了,她也不喊一声疼。
这就是梅雪嫣经常发楞愣神的启事,她从这份宿世影象里,看到另一个天下和人生,眼界再也不止是小小林府了,之前的怅惘绝望顿时豁然开畅。
“哟,这不是陈婆子吗?”
陈婆子年近五十,红芷涓滴不手软,家法棍子只朝她背上号召,几下就把本身的细汗给打出来了。沈氏内心明镜儿一样,家法棍子打在背上可死不了人吧,皮肉伤却够人疼好些光阴的了。
沈氏一把将陈婆子手里的碗夺过来,陈婆子不过是盛了些平常小菜,肉末都知看获得零散半点儿。陈婆子觉着梅雪嫣需求补身材,才冒险多夹了一小块清蒸鲤鱼,却没逃过沈氏的眼睛。
“就算他在又有甚么用?”
许是喝了热汤药的原因,梅雪嫣面黄肌瘦的脸颊升起一丝红晕,才有了一丝女儿家的娇态,像个活人。
在场的丫头婆子,没一个敢吱声的,权当作没看到,以往给梅雪嫣主仆求过情的,都没甚么好了局。
陈婆子行了礼想擦肩而过,不睬会沈氏,却被她撞了个正着。
红芷拉住另一个丫头的手,笑嘻嘻地说道:“瞅见了吧?跟对了主家,我们姐妹走哪人家都得谦逊三分,这陈婆子跟了个病秧子,只怪她该死!”
“与我前半生一样,浑浑噩噩痴迷不醒。”
梅雪嫣接过青花瓷碗来,闻了闻药香,说实在药苦刺鼻,在她看来倒是可贵。她病了近半月,嫂嫂沈氏只当她偷懒,夫人充耳不闻,一药难求,以是这碗药对她贵重着呢,纵使再苦涩也甘之如饴,药汤的苦辣刺激舌尖提示本身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