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里,这雨也仍旧下着,宗南城四周的几片草场,新长出的草,俱被这滂湃雨势压得低了头,而草下泥土,此时已是泥泞非常。
雨下的还是,天气黑沉,草原上点不起火把,空中连颗星宿也见不到。
雨后清爽的出奇的泥土香气,包裹着极是浓厚的血腥气,在这片草场上耐久不去。
“快!楚人来了!”一声连着一声的呼啸,青牛部的兵士极快地便冲出各自的帐房,瞬息之间,亦是做好了仓促迎战的筹办。
帐外的汉话声音越来越响,那拼杀声中,汉人在说些甚么,王帐里的人,全然听不清楚,只要那语音清冷又极高亢,模糊有几分声嘶力竭的声音不住传入耳中。
“可汗!我去与这帮楚人拼了!”
“点了个炭盆,还是冷。”苏岚瞧着外头的雨势,叹了口气,却缓缓关上了窗子。
楚人的簪缨上,此前皆涂了从植物身上特特收来的荧光膏油,此时大雨冲刷,多数已是发不出亮光了。
“雨下的更加大了。”玄汐涮肉的姿式,亦是风雅都雅。屋内炭盆收回的“噼啪”声,也为雨水落地的声音讳饰,再听不清楚。
琉璃盏上,已是血红一片,那烛火仍旧发着微小的光,为楚国将士指引前头方向。
“如此凄寒之时,吃辣,才是正路,何必委曲本身。”苏岚的笑容,在那缓缓散开的红色水汽背面,模糊恍惚,“何况,你心中不安,真是哭了,以辣哭了来粉饰,我也不会戳破你的。”
宗南城外八十里,王维安额前粘着几缕被雨水浇透的发丝,雨下的大,晃的他眼都难以展开,水珠沿着高挺的鼻梁,一起滚落盔甲当中。
“诸位!随我冲进大营,将青牛部,完整绞杀!”王维安的喊声,已是声嘶力竭,在这夜色当中,显得高亢而凄厉。
一夜鏖战,青牛部的大帐,此时已是一片暮气满盈。
郦远左手一挡,血水便喷了半面,那挤过来欲挑琉璃盏的扎鲁赫人顷刻便滚落地上,他的坐骑亦被背面上来的郦青,一剑斩杀。
“都说扎鲁赫喜好多生孩子,讲究多子多福,我今儿算是见到了。”一脸怠倦的宋凡,还是强打精力与王维安说着调皮话,而王维安却似没有闻声普通,径直便走到青牛可汗面前。
王维安缓缓吹动胸口叫子,一声锋利地长啸,顷刻在这郊野回荡起来。
王维安的脸上,一片血液已是凝固,他牵着马,走过这似人间修罗场般的疆场。
“女人孩子不要胶葛!统统高于此鞭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杀无赦!”
楚军皆是双眼赤红,在这雨夜里,被滚烫的鲜血灼的镇静难安,跟着主将这一声呼喝,便如刀剑不入普通,奋力向前冲杀。
血被雨水冲刷,流入泥土。一片新绿当中,俱是倒地再不能起的尸身。
“打击!”为他副将的宋凡大喊一声,随后传令兵接着大声大喊,“打击!”,“打击!”
他身后,青牛可汗被五花大绑着按在地上,中间跪着的皆是这青牛部的贵族,男男女女,有人尚衣不蔽体。一顷刻,便呼呼啦啦全数被踢倒在这泥水当中,亦是跪了好大一片,男女长幼,足有百十号人。
“京兆府,有家返来居,似是楚国第一家锅子。”玄汐连连烫了几片羊肉,才缓缓道,“现在竟是又添了泡椒锅子,菇子锅,俱是燕国的吃食。”
“活捉青牛贵族,赏银五百两!”
“王庭的救兵呢,怎的还不到?”青牛可汗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的液体,狠狠隧道,“不过四十里,快一个时候了,还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