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谈笑间,外厢薛舅姨发派完了活计,又忙置了些果子,留宝、黛二人吃茶。黛玉捧着把瓜子嗑着,冷眼瞧着宝玉东要一样、西要一样,硬是将个下午茶吃成了午后小酌。她这还是头一回与宝玉两人离了老太太在外人面前相处,看着薛家两母女这般纵着宝玉说一不二,黛玉心下真是非常有力,怪道本身说得再多宝玉也没多大窜改,她本觉得老太太她们那般宠嬖已是过份了,现在瞧着那还是有些端方的,实不比这会子,竟是全由着宝玉的性子来。是以宝玉的奶娘李嬷嬷上来阻酒时,黛玉是半句话也不肯插口。只可惜那老货全以本身不挨骂为准,一番话下来那里是劝呢,倒是火上烧油才是。待及至听到宝钗劝宝玉休饮冷酒时,黛玉再忍不住笑出声来——本来这就她的贤惠呀,可真真是舍本逐末,取小利而失大义,不说这才甚么时候,就纵着个小孩子喝酒,却偏去辩白甚么冷酒伤身,倒不知她真是没想着呢,还是装胡涂。
哪知莺儿听得有这等希奇,早就按耐不住悄悄走到宝玉身边探看。这时却猜疑道:“林女人在府里住了这好久,宝二爷你都不知有这金锁么。”
音注云:不离不弃。
“甚么丸药,也赏我吃一丸罢。”宝玉仍涎着脸笑闹。黛玉瞧不过眼,不由冷哼了一声,转过脸去。宝玉晃眼瞧见了,心下一个激灵,知本身失色了。方换了换身形坐好,又问道:“但是方才莺儿说的阿谁和尚给得?”
“噫,我记取那要渡mm削发的和尚也给了mm一丸药罢……”
黛玉放下宝钗的金锁,转头笑睇了润妍一眼,道:“她们戴得哪算甚么金锁,不过是往年里母亲为我求的几句吉利话罢了。有薛姐姐这等珠玉在前,哪好叫她们出来现丑呢,没得让人笑话。……”
宝玉听了更是啧啧称奇。黛玉却瞧见宝钗在旁冷静不语,知她定是不大痛快,却也不说破,这金锁虽是“金玉良缘”的引子,却也没说定是宝玉这块玉罢,天下间有玉的男人多了去了。你们薛家却非拿这个做引子来埋淘人,虽说就是没了这个,那起子人只怕还是会另想些体例出来的,不过,可再寻不着这么个天经地义的“借口”了……黛玉破了这“金玉”之说的目标既已达到,倒也不肯再落井下石。是以听得宝玉在那厢感慨时,她也只笑道:“大千天下无奇不有,本日这事倒也算是一宗巧缘罢。”
宝钗伸手推了推宝玉,笑道,“且好好儿坐着罢,又来闹人……这香气,想是我夙起吃的丸药的气味罢。”
两人正说着呢,谁想那厢里莺儿遭了月梅一通抢白,也自回嘴讽道:“便是见不着的,怎地这会子偏又一说就拿出来了。”
黛玉本就是来恶心这“金玉”之说的,却偏要吊吊她的脾胃,笑道:“姐姐原是有个金锁的,自是拿得出来,不比我这个甚么都没有的,可叫我拿甚么出来呢,丫头们虽是为我带的,到底是她们在带着,怎好与薛姐姐的东西比……”
恒莫 福疾崇
宝玉看了,也念了两遍,又念本身的两遍,因笑问:“姐姐这八个字倒真与我的是一对。”【甲戌双行夹批:余亦谓是一对,不知干支中四注八字可与卿亦对否?甲戌眉批:花看半开,酒饮微醉,此笔墨是也。】莺儿笑道:“是个癞头和尚送的,他说必须錾在金器上……“【和尚在幻景中作如此活动,亦属多事。】宝钗不待说完,便嗔他不去倒茶,【甲戌侧批:写宝钗身份。蒙侧批:云龙显影法,都雅煞!】一面又问宝玉从那边来。【甲戌侧批:妙神妙理,请观者自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