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这话说得非常入情入理,可黛玉所忧者非此也,是以她虽悄悄听着,却仍不作答。钱嬷嬷晓得这事总得女人自个儿想明白才行,今个儿这话只能说到这里了,是以顺势转了话头,“……真要提及来,老爷最惦记的还是女人您呀。您安然喜乐了,老爷才放心不是。女人也说了,您是教养在老太太身边的。说句不敬的话,我们这会子陪再多的不是,二舅太太也一定放在眼里,与其难堪自个儿,倒不如关起门来过我们自个儿的,且这会子府里高低都忙着探亲的事,女人只把老太太照顾好了,就是尽了本份,纵是说破天去,她们也抓不着甚么不是。只要一样,这屋子里里外外的端方更要守好,薛太太那家子人,女人还是远着点好……”
黛玉好轻易忍住自个儿跳起来去抱嬷嬷——这位但是管端方的呢,可脸上的笑容是藏也藏不住,“好嬷嬷,你说的真真都是金玉良言,但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呢!”
“……我今个儿出去时又瞧见金家的——就是薛太太的陪房,她家女人就是薛女人跟前的莺儿,在二门上同老叶家几个婆子在那边喝酒作耍,这天都未黑,锁还式微呢,就自个儿乐上了——到底只是管几家商户起家的浊吏罢了,外头再都雅,这这里头的端方再骗不过人去,才几房人呢,窜得满府里都瞧得见,连老太太的院子也敢来探听,也就在这府里,这要在我们本身个儿的府里,打也打死多少回了。偏那起子猪油蒙了心的眼皮浅,得了多大丁点好处呢,就没口儿地千夸万赞,分缘好?嘴上抹得蜜再多,也裹不住眼里的针。甚么样的主子调、、教出甚么样的主子。女人也谨慎着些薛家人才是……”
至于黛玉列出的细节,钱嬷嬷看了更是无语,甚么丫头们同外人争论前必先得念出一句端方来,甚么下人们出门必得两人,她出门必得一个贾府出身大丫头或嬷嬷一个……钱嬷嬷觉着纵是本来的国公府好似都没有这般严,……最首要的是,这些同她与王嬷嬷两人说的低调好象不太一样啊,说来讲去,女人到底年青气盛,还是想变着法儿不受气。可真要寻这章程里的不是,钱嬷嬷又打内心也不大乐意:她林家统共只这么一名女人,在家里老爷太太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里受过半点委曲呢。恰好到了这府里就得低头忍气的度日,凭甚么呀……女人爱如何样就如何样罢,大不了闹起来也好回自个家去。
钱嬷嬷说完这话就跪下了。她们这些嬷嬷也不好当,主子好了一定有她们的功,但主子出了事可必然是她们的错。特别进言这等事,略逛逛样就成了代主子拿主张,但是最被忌讳的。且她这番话,凡是女人是个不明白的,轻的,论她一个诽谤骨肉,调拨主子肇事的罪;重一点,罪名就更大了。也就是她瞧着她家女人长大的,情分不比别人,叫她眼看着女人这一日日坐困愁城的,她实在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