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知他是逃?他或是心中有惑,急着去问晓得内幕的人。”那人道,“你莫非没有半分疑虑,为何萧道鸾明知这是个圈套,却还是进了那湖中亭?”

重伤难愈的他,要如何回到剑池,又要如何……

身后跟着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了。

没日没夜的流亡,让他的精力有些不济,但看到一块界石的时候,他还是鞠起一捧江水饮下,强提努力。

“萧道鸾虽脱身,也必受了重伤。你也好去只会你阿谁相好一声,让他能够脱手了。”

对方像是也不急着将他逼到绝境,只紧紧跟着,偶尔有一人脱手,也是摸索般出一剑便又隐了身形。

据传此剑乃神仙所留,只要剑主才有缘得见。旁人只知剑池观澜亭中有一灵剑,却不知剑名,更无机遇得以一见。

……

或许是受了那湖中阴阵的影响,修为又有了折损,或许是对方之前埋没了气力,此时终究筹办脱手,他也不能再同平常普通将其轻松摆脱。

“在想甚么?”

“怎是为了一块牌匾?”那人轻声道,“他是为了……”

如果他能逃了出去,恐怕那魔修的身份就要被说破了。

但即便是她觉得的偶然,在那人眼中也一定是真的偶然。

木杵约一指粗细,被鲜血浸泡太小半个月,木纹丝丝殷红。

女子皱眉道:“如果只为了一块牌匾,那也大可不必。”

“师尊?”女子少见到心机深沉的男人喜怒露于色,这一晚却已见了两回。先前为了毁亭一事发了怒,现下又为了那亭子神思不属。

剑在手中而无从脱困,恰是剑修所耻。萧道鸾如许幼年成名万事顺利的剑修,更是未曾赶上过如许无能为力的局面。

女子跟了他那么久,也摸出了些脾气。他既然这么开口了,就是另有话要说,此时不需作答,只要侧耳恭听便是。

男人的晃神只是一瞬,这般杀伐判定算无遗策才是他的本来脸孔。早在将林家两位供奉支出门下,传了他们几个损己害人的功法时,他仿佛就已经想到了本日。

也是,那群魔修为了引他现身,不吝透露了那么多动静,老是有掌控将他杀死在西南的。

而此时他不是不能使出冒死一剑,却多少有了些不舍,也没了冒死的来由。畴前修的剑道,在无数愁绪之下都没了踪迹。

就算将这些人都斩杀在此,然后呢?

他不能如那滚滚东流的江水般一日千里,超出无数山川。只能沿江疾行,与追杀者比拼着耐力。

一人从家宅深处缓缓踱出,沿着血湖走到女子身前。布下阴阵的人骸骨已寒,但暗红的湖水犹自翻滚不断。湖水迸溅在岸边人的狐裘下摆,那人看了眼被腐蚀出小洞的衣衫,眼神嫌弃。

萧道鸾有些不应时宜地想,早知现在,当初在关中,便不该部下包涵。沈恪说要看星星看玉轮谈人生,便真的由着他么?若还能再见着沈恪,他定然要……

但他要回到剑池,说来轻易,中间却隔着漫漫一条长河。

一人一剑的摸索很快变成了两三人的合击。等萧道鸾离了界石约莫七里,已同近十人交过手。

为了能多存留下几分剑气,他已很少使出凌厉的剑招,只寻隙避了对方的杀招,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才还手。

此时她还对男人的安插有所存疑,将萧道鸾引到西南看似实在是多此一举。但那也不过是因为,她并不晓得,剑池的暗庄遍及天下,唯有这西南一隅,临时空缺。

墨剑低鸣,仿佛在为仆人抱不平。

他将近出西南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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