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是千娇百宠地养大的,只看她那双柔滑的手就晓得在家里未曾做过粗重活计,而他家徒四壁,样样都要亲历亲为。
想到此, 杨萱低声道:“正如公公所言,我爹读了大半辈子书, 腹中多少有些文墨, 如果他能弃暗投明, 帮手太子或许能助太子一臂之力, 即便不成, 回籍下教孩童读书,也能为江山社稷略尽微薄之力……还请公公从中全面。”
两人顺着原路往回走,行至灯市胡同,杨萱想起西次间光秃秃的床板。
萧砺发觉到她的动静,忽而挺直脊背,沉声道:“寄父,我愿以军功弥补杨大人之过犯,只求能免除极刑,饶别性命。”
杨萱正感觉眼睛发酸,便道声好,咬断线头,将针线清算起来。
杨萱脂粉不施,钗环未戴,只腕间拢一只式样既浅显的银镯子,身上穿戴毫不起眼的棉布袄子。
萧砺不由想起太子班师那天,杨萱穿戴宝蓝色绣云雁纹的织锦褙子,天水碧罗裙,眸光里藏着浅含笑意,腮旁晕着淡淡粉霞,一步步踩着楼梯走下来,长长的裙摆悬垂着,仿若九天之上的仙子。
萧砺竟然说要用军功抵消杨修文的罪……
杨萱重重点了点头。
而刚才握住她手时候的感受,更加地逼真活泼。
萧砺有半晌的游移,可旋即下定决计,站起家,大步走到桌旁,温声道:“天儿和缓了,我不消盖被子,等明天再缝也一样,你别伤了眼睛。”
“能,”萧砺不假思考地答复,“下午我去找寄父,寄父中午要歇晌觉。”
杨萱暗叹口气,不安地挪动了下膝盖。
萧砺拍拍他肩头,“好生照顾寄父。”
遂道:“大人,我想去逛逛铺子。”
特别是那张白净的小脸,被昏黄的灯光照着,似是蒙了层昏黄的金光,有种让人安宁的安好。
萧砺笑笑,“最大的有二十五了,在六部为官。我们平常见面未几,出了东条胡同极少联络,寄父也不准我们在外人面前提到他,可有事的时候大师决不会袖手旁观……他们都是我的家人,能够守望互助的家人。”
“不疼,”杨萱点头,抽泣着道:“大人,对不住,是我扳连了你。”
萧砺坐在门槛上磨菜刀,磨一会儿便昂首看她两眼。
军功攒够了才气升一级,并且还得有空缺才成。
杨萱沉默。
萧砺低着头,恭声道:“杨大报酬人端方, 曾在殿前侍讲, 其忠心如日月可鉴,绝非叛国违逆之人, 此次只是为人所惑误信他言, 大可有商讨之处。”
又思及,萧砺明天在范直面前说的话,心头悄悄颤了颤。
小十一站在门旁无穷怜悯地看着他们。
杨萱内心明白,内侍常常被轻视,特别杨修文等文人,见到内侍真恰是眼高于顶,连正眼看一眼都不肯。
杨萱明白,本来杨修文做着小官,她勉强算是官家蜜斯,现在杨修文入狱,她身为案犯家眷,或者受连累一道入狱,或者变成无主的浮萍,谁看中她便能够将她“收”了。
“真的?”杨萱抬眸俯视着他,杏仁眼里泪光犹存,浸润着那粒紫葡萄般的黑眸,就像凌晨荷叶上转动的露水,敞亮澈底。
“为人所惑?”范直放动手里茶盅,嘲笑声, “这话如果用来讲张铎等年青学子或许能说得畴昔, 杨修文年已不惑, 饱读诗书能等闲被别人言语所动?他如果不鼓励别人,罪名想必不至于如许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