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候,赵佶反倒是出奇的沉着,既没有问责之意,又绝口不提严峻影响,倦怠地挥挥手,将这阁中之人驱出。
他俄然心血来潮,走至御案前,亲手碾了磨,提笔卷开一张空缺的纸儿,在纸上急书起来,半晌以后,将笔掷到一边,望着纸上的墨迹,叹了口气,高叫道“来人,来人!”
在阁外候着的杨戬仓促碎步过来,道:“官家。”
赵佶嘲笑一声,扬了扬手:“朕说的不是你们,你们起来吧。”
这粮库本来并不归张文咸直接统属,身为一部之长,这些详细的细节与他并无干系,可事到现在,这替罪羔羊却算是坐实了的。
赵佶俄然从龙塌上站起,负动手,一双眼眸落在墙壁上装裱的一首诗上,喃喃道:“问人间情为何物,直叫人存亡相许,问情轻易,但是此民气,朕却如何也猜不透,石爱卿,朕问你,为甚么世上就有人如许大胆,食君之禄,却不思报效,为了私利,竟连六合、君父也敢欺瞒,哼,朕就如许好欺负吗?”
数辆马车分道扬镳,消逝在宫城以外,中午的阳光洒落下来,屋檐下的冰凌逐步熔化,堆雪亦化作泊泊的冰水,大红的宫墙上已是湿漉一片;巍峨的宫墙里,卫郡公石英,尚书右丞王韬二人端坐着,却都是一副安闲淡定的模样。
二人皆是苦笑,赶紧道:“臣等辞职。”
世人纷繁告别,张文咸见赵佶并不问罪,反倒是惊诧半响,伏请跪安以后,狼狈地走了出去。
赵佶恶声恶气隧道:“你去那里了?为甚么见不到人。”
一旁的鲍超道:“公爷的意义是,官家以为,这粮仓失火之事,只怕并没有这么简朴,因此才说了个彻查到底四个字。若这件事不是乱党所为,张大人的干系也就轻了一些,以是,张大人眼下要做的,就是一面闭门思过,这几日尽量少与人打仗,更不要四周探听甚么动静。至于第二条嘛,就是尽量清查出户部主管粮库的官吏,这是相称紧急的,张大人要度过眼下的难关,就必然要从中寻出些蛛丝马迹来。”
坐在石英身侧的,则是祈国公周正,别的另有参知政事鲍超;与三人遥遥相对的,是中书省尚书右丞王韬、刑部尚书王之臣,以及兵部尚书屈文、当朝太尉高俅。
张文咸见卫郡公沉默不语,随即面如土色,转而不竭地对着赵佶告饶请罪。
杨戬并不去辩白,只是乖乖地走至赵佶身前,低声道:“主子该死。”
这几人俱都是朝中最显要的人物,倒是坐在不起眼角落的一个老臣,反倒没有引发旁人的重视,这白叟穿戴朝服,慈眉善目,显得驯良可亲,可如果有人敢轻视他,只怕这算盘就打错了,此人乃是大名鼎鼎的吏部尚书杨文时,把握天下官员的功考、起落。
第一百六十八章:简在帝心
杨戬道:“是,陛下的确说过这句话。”
王韬赶紧道:“臣遵旨,不过,如此做只是治本,要治其底子,非得从各州调拨陈粮抵京不成。”
周正呵呵一笑,道:“官家在等。”
简在帝心,这四个字多少人眼红耳热,但是要做到,却不知又有多难。
赵佶似是有些倦了,目视着那墙上的行书一时出了神,王韬、石英大人屏息不敢言,比及回过神来,赵佶惊诧道:“你们为甚么还在这里?”
杨戬明白了,却假装甚么都不懂的模样,眼睛落在御案上,御案上一张纸上的墨迹未干,不消说,这自是官家方才写出的中旨了,赶紧躬身道:“主子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