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无风,闵蘅的脖子上满是汗。
“因为你悔怨了”,萧澜嘲笑,“你自感脱手那日起,内心便挣扎不休,一面放不下旧年之仇,一面又鄙弃本身行暗害之事,心中翻来覆去,没法安宁。”
萧真神采不好,傅长启看一眼闵蘅,也没吱声。
“朕信得过三哥”,萧澜笑道:“不然今晚也不会叫你来了。”
延湄绕过屏风,看一眼殿中,提裙朝萧澜跑过来。
一语诛心。
闵馨忙着找绷带帮他包手,闵蘅道:“不必包了。”
既悔怨,又惊骇。
闵蘅一颤,不敢回视她,咬牙将掌心往前送了送。
闵蘅闭上眼,嘴角发咸。
他操纵延湄时,第二日便悔怨了。
他的母亲不是霍氏,丈夫虽死,她心中亦哀,但是从未在闵蘅或者闵馨面前提过“报仇”两个字,只愿他们平安然安,安康度日,再辛苦也要将闵蘅送去学医,让他不能丢了父亲之志,乃至在临终闭眼时,她留给闵蘅的最后四个字是“医者仁心”。
闵馨看到兄长没有血溅当场,总算提上一口气,慌慌跪下叩首。
他声音稍低:“你晓得朕与皇后同吃同住,因此借她的手来害朕,但是,那水芹汁所加的量不大,前面更是越来越少,及至昨日与前日的甜汤里,乃至没有加,这是为何?”
萧澜挑挑眉,没说话。
她跑得有点儿猛,萧澜伸臂抱住她还被带的半转过身子,她脑袋扎在萧澜怀里,发髻间的闹蛾金钗在一颤颤地动着翅膀。
且走到那里都一样,天下之大,俱是王土。
她并不在乎闵蘅是不是害了霍氏和太和帝,但她在乎萧澜,方才出来瞥见萧澜没有杀闵蘅,她松了口气之余又有点难过。
若真娶了闵馨,而萧澜又被闵蘅所害,他这稀里胡涂地成了甚么?!
惊骇延湄晓得了会对他尽是仇恨,会恨不得杀了他。
直至眼下,他在霍氏的药里脱手脚,霍氏这刻也许都还不清楚,可闵蘅也无涓滴的轻松与痛快。
他们二人一走,延湄又让刘院正给萧澜诊了次脉,正如萧澜所说,闵蘅犹踌躇豫间没有下多少量,刘院正连药带行针,给他调度半个月应当就差未几了。
闵蘅腰背一跨,寂然道:“皇上便是看破了臣的性子,才准微臣持续留在宫里?”
他是抱了必死之心,且到这个份儿上,死比活着让他更痛快些。
“铮…”一声略微刺耳的声音。
赤乌殿。
――他是个大夫,这双手该是用来救人,而非害人。
闵蘅不成停止地手抖了,道:“我还侵犯了太后娘娘。”――现在他但求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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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湄回身,眼眶有点儿红,萧澜一手把她揽在身前悄悄拍了拍。
萧澜没说话,韩林得了令,提着闵蘅的领子往外拖,延湄看一眼,出声道:“刀拿来。”
闵蘅眉头一皱,偏开目光。
“不必解释”,萧澜把他拽起来,“归去歇一觉,本日不宣早朝。”
没用上。
闵馨怔怔看着他,忽“哇”一声大哭出来,“哥哥……”
“澜哥哥”,延湄抬眼看他,带了点儿特别的意味,抱着他没放手,萧澜没多说甚么,悄悄捏了捏她后脖颈儿。
韩林还是将他们送归去,萧澜乃至没说让他们分开金陵,可闵蘅晓得,到处为牢,他这辈子再也见不着想见的人了。
闵蘅想到这里溃不成军,只愿一刀得个痛快。
延湄瞥见韩林便放下书往外走,到门口时稍顿了下,她方才天然闻声了闵馨的惊叫,转头看傅长启一眼,傅长启冲她抬抬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