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日，孙家的柴炭窑刚出炭，庄上就来告诉第二日去上工了。一家人光侥幸亏赶了几日翻山打柴，又连夜续烧，要不然就迟误事了。孙大宝带着大牛小二去到庄上，看到堆成小山的碎煤渣子，闫钧让几个生手教他们将黄土和煤渣掺在一起做成煤简儿，摊晒干了再收进粗筐里。一人领了一套油布衣裳并帽子手套蒙脸的纱巾，穿戴整齐后就忙活开了。
李纨在府里正跟章家二太太劳氏闲话，章家二爷刚高升，劳氏穿戴绛色纳纱八团喜相逢圆领褂子，结着米珠盘锦的快意莲蓬扣，头上蝠桂双喜錾金连环簪，端得都丽。听闻李纨认了吴兆南为兄还得了一成干股，劳氏便笑道：“恐怕他们事前不晓得你跟我们商行的来往，若不然再不敢说出给银子的话来。”又问：“这一成干股给了你多少银钱？”李纨也不瞒她，诚恳道：“给了三十多万两，还不提这一年里不竭的这个阿谁，不是论船就是论车的。”劳氏听了一怔，沉吟半晌，看着李纨道：“你若说这三十万两是营收的一成，我还能信，要说一年红利的一成，是再不能的。你那对兄嫂，费钱比赢利来劲，一年施这个舍阿谁的不晓得要去掉多少。收药材时也不仗势压价，里头伴计药师人为也比旁的高，说实在的，要不是他家的方剂实在高超，就这俩人的性子，那里是能从商里赢利的料！你这三十万两，恐怕得占了一多数了。”李纨听了大惊，忍不住起了身，忿忿道：“这两个！我都说了我不缺银子，好说歹说的给我把干股降下来了，好嘛，欺负我不晓得账目，愣是多给这么多！”劳氏睁大了眼睛看她，好一会儿笑出声来道：“若不是早晓得你，还真当是奸滑演戏的好料子了！”又笑道，“你也别急，我看眼下你倒有个助他们的机遇。”李纨忙问是甚么，劳氏道：“他们客岁不知打了甚么鸡血，摊子一下子放开了去，依着他们的气力和现在几大商行的气象，本该是功德。只可惜……只可惜我们这商行还牵涉着大事，他们这药材货源又是顶轻易动手的，现在有人高价收货，恐怕他们的药材有些难处。”李纨已然晓得了这商行在前朝斗争里的用处，天然一听便明白是有人对五湖商行脱手，便问道：“那你们就不管？……旁的、旁的人就不管？”劳氏摇点头道：“你当就他们一家被算计么？我们也是尽了尽力在对付我们那边的，幸亏我们这些两端矫捷，又有前两年建成的船队与洋人买卖，洋人买卖最看天气的，他们倒动不上手，不像里头的人，反倒心机活络的多！”说着住了嘴，看李纨一眼，笑道：“说多了。还是说你那对兄嫂吧，他们那头，人家纯拿买卖手腕相压，出的钱多，天然药材商情愿卖，我们也不好用甚么手腕。再说了，能这么做的处所，都是官面上卡死了，谁也动不了手的地界，只要钱能说话了。以是我才说，你倒是能够帮帮他们。”李纨忙道：“我这才几百万两银子，够吗？”劳氏差点一口水喷将出来，喘了口气平一平，方开口问她：“你晓得一省一年的税收才多少吗？”李纨听了方嚅嗫道：“我又不懂那些，一向跟你们商行做买卖，这钱赚得实在……实在……”劳氏替她接话：“实在便当！实在轻松！实在快！”李纨低头一笑。劳氏无法道：“那是你赶上时候了，又有那等神器，对了，恐怕年后另有你的好处呢。我们老爷现在都感觉想不明白，你如何就舍得平白把这东西交出来。当时你随便说甚么，估计那头都会应了你。”李纨笑道：“我又不非常懂那些，留在我手里也是白瞎，还整日担惊受怕的。”转了话头，持续诘问道：“劳姐姐，你说我兄嫂那头很多少银子能畴昔这坎儿？”劳氏摇点头道：“这那里说得准，得看那头筹办砸多少。不过你也不消想那么多，这不打无筹办之仗，那头敢这么做，老是晓得你兄嫂手里大抵有多少银子，如何也没算到另有你这么个歪缠的，你如果把银子给了你兄嫂，哪怕那头有多过这个数的，也得被打个措手不及。”李纨笑道：“那就好，我这里好些都是姐姐给我的银票，给我兄嫂可有毛病？”劳氏点头道：“你跟我这甚么都说了，估计在那头也一样，幸亏都是一条船上的，你呀，就是个漏子！那大额的上头都有我们商行的骑缝章，既然都晓得了，你给了天然无妨。”说着，脸上浮出一股子笑来，“没准，还能蒙他们一蒙。”李纨听不懂这些，只传闻能给就放心了，当下恨不得开了珠界里那船金块直接把到底是谁也不晓得的仇家压扁算了！想着想着便忍不住开口道：“如果天高低场金银元宝就好了，谁都有钱了，不消再这么折腾。”劳氏一脸古怪地看着她，开口道：“也只要你这榆木脑袋才想得出如许的话来。”见李纨不解，便接着道：“这金银不过是个影子，谁还穿金吃银不成？这都得有东西去换，这金银才有效。比方说，我们现在一年就产那么些粮食，就够十小我吃的，你就是一人给一座金山，这第十一小我也还得饿死。再有了，如果平白多出那么些金子银子来，不幸的就是那些手里本有些金银的人，你想想，本来一两银子一石米的，现在金银多了，改成十两银子一石了，那些没白捡着你下的那场元宝雨的人，手里的金银能换的东西就少了，是不是惨了？”李纨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珠界里她看书无数，但是都是讲的哪个大能如何修仙夺宝，如何天赋异禀，如何参悟天道的，实在没人说如何让灵石变得不值钱的……这灵石本来便能够拿来练功布阵，天然跟充其量只能戴在脖子上的金银分歧。现在听劳氏巴拉巴拉一通说，李纨倒下了一跳，又问道：“那贫民就只能穷下去了？”劳氏笑道：“济急不救穷，穷总有起因的，个个分歧，也说不好是不是一向穷下去。如何了？想起要把产业都给你兄嫂，担忧受穷了？”李纨点头道：“我只是想不明白这些事罢了。”劳氏道：“有甚么想不明白的。这甚么东西都一样，你有别人没有，或是别人有而你没有，这东西就值钱，如果大师都有，那就不值甚么了。你说的元宝雨，如果就下到几小我手里，那这几小我天然富了，如果下得哪儿都是，就无所谓贫富了。”看李纨还是愣愣的，便笑道：“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你又不干这些个，那里用得着明白这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