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道:“是了,我传闻她同妙玉原是旧识,想来是有佛缘的。”
一时素云碧月樱草青葙连着常嬷嬷闫嬷嬷几个,从里头屋里往外头桌上端出无数的东西来。两尺来长的木盘子上,小细柳枝子穿戴香鱼、土布、昂刺、桃花痴子、山鳡百般半湿鱼干,又有酒浸的瑶柱、青虾、螺头之属。青花长盘上百般渍了味的牛里脊、羊腿、羊三岔、黄瓜条、猪后颈、鸡翅子、鹿脯……陶盆里是抹了调料油的各色菌子菜蔬,另有几盘饵块年糕香米团子。一个三层的木架子上,卡扣着一样大小的十几个陶碗,里头是百般酱汁蘸料。
缀锦楼里,迎春也梳洗伏贴了,出来让人去请邢岫烟。邢岫烟已换上了昨日迎春亲送去的一身长袄,身后跟的小丫头手里捧着件猩猩毡雪褂子。
湘云忙道:“大嫂子,这还用说,自来有酒才有诗的。李白斗酒诗百篇,这诗仙本就是酒仙。”
李纨点头:“你记取本日这话才好。”
惜春大赞:“云姐姐这话说得在理。”
李纨笑道:“既如此,我就让她们先筹措起来。”
一时上来几个婆子,手里用铁圈子抬着一个铁簸箕,里头都是烧红的青冈栎白炭。挨个拿了夹子铲子往里填上炭,再蒙上铁丝蒙子。这些炭都是烧透了的,再无丁燃烧星迸溅的。
李纨又让丫头们打了热水来,世人都洗过手,又把身上碍事的镯儿链子都卸下了,清算伏贴,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待那头都填好了炭,李纨才往里让人,嘴里还得不住叮嘱着:“谨慎着些儿,莫要烫着了。别扎动手。刚烤好的烫嘴,蘸了料再吃。”如此。
李纨不由得想起妫柳说的迎春姻缘成劫的事来,便道:“你刚不还说要用心参悟的?只好好下工夫去。至于那些东西,或者到时候真得了也未可知。”
迎春又道:“现在兰儿给我的书,倒比之间从嫂子这里得的轻易很多。只是那布阵的动静极大,且死阵为多。到底不及《吵嘴道》那几本精美。只可惜那些上头说的东西,倒是那里都寻不着的。我问过妫柳,她倒是说有,我问她那里有,她就说她画册上的阿谁甚么集市里就有。我倒狐疑真有那么个地界了。如果真有,甚么时候她去了给我带些来也好。”
李纨笑道:“说来也轻易,只让哪个早些嫁了,不就齐备了?”
李纨笑道:“可算是有点子我们作坊股东的气度了,晓得使银子办事去。”又道,“你这一说我还想起来了,那摊子事情更加大起来了,我却懒怠再管。今后恐怕就要丢给大家去,你这里也要有小我能在外头收管才好。”
迎春道:“嫂子这不是难为我?我这里哪有人了?只这两个,又不能放到外头去。”
湘云一见这场面,笑道:“二哥哥,我们弄来的那块鹿肉,恐怕太寒酸了些儿。”
李纨忙把她让到一旁桌上,也让人点了炭炉来,另用大盘子捡合口味的盛了,让丫头们服侍着吃喝。李婶也不谦让,自斟自饮两口,又笑一回小孩子们嬉闹,看一回窗外飘雪落湖,不由暗叹一声贾府的繁华风骚。
李纨又把迎春留下,让到里屋,另换了茶来,问她:“如何传闻前日着了风寒?今儿看着倒还好。”
湘云同宝玉道:“莫非大嫂子会掐算?晓得我们要来算计这块鹿肉?”
另一旁一个堕上天下的火塘里,正烧着热炭,边上围了半人来高的铜丝网,丝网外头罩着个竹围。火塘上头架着一个极大的铜镬,里头热气蒸蒸的不晓得煮着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