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兰从李纨怀里一角偷瞧出去,见是一节竹节,上头覆着荷叶,边上拿马莲草扎着,非常别致。一时也忘了撒娇,便起来喝汤。
这日贾兰夙起在东屋榻上温书,前一日正逢休课谁知却下了大雪,这“霜前冷,雪后寒”,李纨怕他出门冻到,也不寻他奶娘嬷嬷,直接搂过怀里看他穿的衣裳。贾兰生性怕痒,一时乐地不可。在家请西席的好处,书房是不会冷的,不比族学里。何况另有个宝玉,只怕今儿这气候,早备了四五个火盆烧着了。
一色的官窑梅子青碗碟,精美雅洁自不必说,最惊奇是那烩冬笋的鲜菌和嫩茄子这时节如何得来?更有那荠菜恐怕是本年月朔茬,至于所谓寸金瓜便是一指长的小王瓜,在这会儿也可谓寸金了。看来这赏雪之说,倒不像是小儿打趣。
此番取来,此中有一个“大千通鉴”,是一围着貔貅快意纹样的墨色镜子,两掌大小,是大千阁灵界掌柜所配。用来非常神妙,只将这镜子背对着某物,输入灵力后,镜子后背貔貅纹中放出一道细细光芒,半晌便在镜面上显现所对之物的信息,极其详确。
李纨笑道:“他说本身是爷们,不跟我们赏雪。”
贾兰语塞,又道:“我要去先生那儿读书,我是爷们,不跟你们玩!”
贾兰眼睛一亮,立马腻上李纨:“娘,那我能够不去了,那我能去找先生?先生没课也在那书房读书的。”
先生姓祝,当时贾政听得姑苏的妹夫给女儿找了进士老爷教书,心生豪情,托了人寻了这位来。这祝先生也是书香世家出世,得了功名后却因出身书院的甚么干系没得个去处,朋友先容来国公府教书,对方礼数全面,又说门生只一个小公子,摆布也无事便来了。所幸这小门生极其颖慧,特别于诗词歌赋上甚有灵性,倒也可贵。
贾兰苦着脸道:“老太太都说了今儿要赏雪,不让上学了。”
且说贾兰的小厮来报,公然先生一人在那书房看书呢。贾兰立时便要畴昔,闫嬷嬷没法,便办理了两个食盒,让两个婆子提了交到二门上的闫铭等人手里,又交代一篇噜苏,贾兰早已耐不住性子,只胡乱应了便急着去了。
特别好笑处在于最后总要论及代价,如果非常奇怪东西,镜面还会出“真人若愿出让于本阁,本阁必有重谢,决不食言!”或“愿以长年八折扣头调换此物,真人!”虽只笔墨,李纨每有面对一积年掌柜之感,常常发笑。特别在扫太小住时,李纨竟然从那镜面上读出了冲动失容的意义来,实在风趣。
探春在一边推宝玉道:“二哥哥你也去了吧。”
贾兰听了便弃了汤,气道:“我要读书!”
贾母连声道好:“且看他爷爷能拿这豆丁如何办。”
祝先生发笑:“倒是有空,只是这雪要如何赏法?”
贾兰只一团欢畅,忙叮咛闫铭几人把菜布上来。祝先生看时,先是几个酒碟:糟鹌鹑、酱野鸭、笋豆、茶干贡菜、寸金瓜;又几个热菜:炭煨黄雀、姜酒炙虾、栗子焖雉鸡、拆骨白水羊蹄、冬笋三烩、鸡丝春荠;一个热羹是白汤鳖裙,又有两三碟点心。
正要开端,门口却传来贾政的笑声。本来明天贾政得了贾母的动静,内心甚是难堪,想过来与先生分辩几句。谁知到了门口见几人忙繁忙碌,问了才晓得是贾兰来陪先生赏雪,顿时一扫难堪,添几分欢乐。
“明天的是竹荪炖鹌鹑,哥儿尝尝。”碧月上来另取了梅花刻瓷的汤碗,将竹节上的马莲剪开,取下包覆的荷叶,倒入汤碗,用雕漆小盘盛了放在贾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