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宝玉在一边与黛玉谈笑,便对他道:“你现在还在我们这里做甚么,从速找你琏二哥哥去,他们筹议着去看赛龙舟呢。”
清虚观一早送来的天师符更是打月朔便贴在了厅上。世人齐聚,或是头上豆娘,或是襟上香珠,腕上五彩长命缕,小儿都系着彩葫芦,相互打量,好不风趣。
宴罢,凤姐领着几个媳妇子归拢东西再散与府里世人。李纨带了贾兰回院子,樱草青葙带了几个小丫头和婆子去筹办“百草汤”沐浴。药料是太病院送来的,这蒲月为恶月,有“熬百草以避疮疖”之说。得不着太病院药料的世人,也有府里自备的浴剂。
凤姐便道:“我们这里实在没处可逛,传闻南省女眷们本日也得坐船玩耍的。”
又于天井四周安设大小不一的陶盆花钵,形如笔锋的嫩松翠柏,细不过腕的银杏梧桐,略有婆娑之态的茶条槭元宝枫,最高不过房檐,仿佛一盆景园林。
贾母也道:“京里不比南边,并没有大的水面,如何赛得龙舟?”
世人听了都称奇,贾母便道:“我们笑人家不通,岂不知我们要去了人家那边,行事也是大大不通的。”李纨听了这话只觉内心一动,对那天之苍苍的话似又有所得。
王夫人便道:“本来这各地过节的风俗也是大不不异。”
贾兰听了不依了,道:“可见你学不好刺绣,你连这个都分不清如何能晓得那些精美处?这鸡子也好鸭蛋也罢,没有两个长一样的。你且细看,真能分出俊丑来的。”
李纨便起家笑道:“是,那画舫大的可设两三层阁楼,四周绣盖霓旌,里头鼓乐箫笙,单只装潢龙船一项,就有所费到百万的。因不能杂了上头的气味,还需另跟着大船调羹做菜或随听使唤。另有专门安装台阁,打扮故事的,虽不能跟前者比,一幕杂耍百戏下来破钞也以万两计。多是本地的豪商所为,现在却不晓得是不是还如此奢糜了。”
因而又心机活泛,先在前院中置了一青石鱼缸,整块青石所镂,有桌面大小,半人来高,形似荷叶,周身天然班驳并未打磨,凡见了都道有几分野趣。里头养着几十尾小鱼,不过指头是非,红者赤红、黑者如墨,又有几尾银亮之色杂于此中。
又端上菖蒲酒和雄黄酒,贾母用乌木镶银的筷子蘸了雄黄酒在宝玉额头画了王字,贾兰额头上的倒是李纨本身画的。因粽子系糯米食不好克化,鸳鸯替贾母取了个油沙粽子,用棉线勒成几块,贾母只略拈了个角儿应景罢了。
李纨倒是闲人一枚,入夏白日渐长,领着素云几人将室内陈列重换了一遍,又给世人分夏季的料子做夏装。贾兰偏不好红,最喜蓝绿,李纨只好由着他。葛纱蕉布棉纱之类,妆花纱香云罗各色绉纱,变着法儿裁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