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深冬了。在江南一带的江面上,深冬的风向老是令人捉摸不透。方才入冬的时候,西北风是最常见的,从北岸的池沼地吹向南岸的绝壁峭壁。但到了深冬,江风就没了牢固的方向,时而向北,时而向南。
“他怎也不遣人提早报知我一声……”
“冒险啊,”操琴的人俄然悄悄感喟道,“真是冒险。”
“甚么曲子?”甘宁毫无顾忌地走出去,就在周瑜面前站定,看他那双曾把一杆长戟舞动得高低翻飞的手,现在却在七根琴弦间拢捻抹挑,并无一丝庞杂。
甘宁看到,周瑜那闪电普通扫向他的目光里,不见了一刻钟前的澹泊悠然,而是稠浊着惊奇、责备、忐忑与惶恐。
“江东虎帐里来了个叫蒋干的北方人,”甘宁奥秘兮兮道,打趣地望着苏飞的黑眼圈儿,“自称是公瑾的老朋友。”
曹操脸上弥漫着自傲的笑。固然,这筹办已久的一仗,他早已胸有成竹、势在必得。
苏飞不再说话,只是如有所思地点点头。
甘宁吓了一跳,细心看时,倒是早就换好衣裳的苏飞。
苏飞这话语气很轻,但话里带着刺,锥子普通一字一字地扎在甘宁心上。
你曾与我一同出世入死,穿越刀山火海我们才走到明天。苏飞,说到底我应当感激你啊。实在你一点也没有变,真正被光阴窜改的人,是我。
“你向来谙熟水战,”曹操把手札紧攥在手里,面庞却没有哪怕涓滴的窜改,“你感觉,他们能够在这么短的时候内,持续两次来偷窥我水寨吗?”
“甚么?”周瑜愣了一愣,旋即神采陡变,“主公来了?”
幸亏那些诸侯已经被悉数毁灭殆尽了,贰心想,现在的江东,也终将成为,这统统狼籍的起点,和他光荣的起点吧。
“你这家伙,”他惊奇道,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盗汗,“又做恶梦了不是?”
“我也不晓得,”苏飞摊摊手,“走的时候有点镇静,神采不大对劲儿,”随即他俄然眸子一转,靠近甘宁的耳朵,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你说,他该不会……”
要不,这一夜,我就守在你床边吧。
甘宁也笑了,剑眉星目仿佛被头发的色彩镶上了一圈金边。
苏飞赶紧向他打了个“嘘”的手势,随后把声音压得很低:“小声些——子翼渡江归去了。”
“想来怕是影响你歇息吧,”甘宁伸展着身子望向帐外——阳光正如流水般地,朝这边倾泻下来,“自古以来,虎帐里都是大将为主主为臣嘛。”
“蔡瑁和张允昨夜被曹操斩首,你的战略胜利了,”他故作奥秘地笑道,“在诡计狡计这方面,你是个不成多得的天赋。”
天已经大亮了。这天的气候出气阴沉。夏季的阳光固然不算暖和,但也敞亮,照在兵刃上,反射出刺目标白光。几只喜鹊悠哉悠哉地在江岸边漫步,不时叫上两声,那清脆的鸟鸣稠浊着江水击打岸边岩石的“哗哗”声,让人听了有一种不成名状的奇妙感受。
“公瑾,我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甘宁再回过甚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严厉的面孔,方才带着阳光气味的声音也变得迟缓降落起来,“你真的,向来就没有过自主为主的设法吗?”
“别瞎猜,”甘宁嘴角微微上扬,金色的头发衬着拂晓深蓝色的天空,竟显出了几分与他的脾气极不相称的温馨,“老朋友话旧,向来不问军事。想必是两军对峙,多少也不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