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俄然一个激灵被惊醒似的,甘宁愣了一愣,旋即嗫嚅道:“船上——他们都安好,都督放心便是。”
几处人马在荆州城下混战,分不清敌我,也辨识不得一片黄尘里的亦真亦幻。只闻声四周遍及着刀剑碰撞的清响与兵士临死前的号令,仿佛近在天涯,又遥不成及。
不过说到底,既然文尸谏武死战,那么我死在疆场上,岂不也是天心人意吗。
认识即将消逝的前一刻,俄然看到一人手提长刀、剑眉星目,穿戴一身金色铠甲,玄色战袍被暴风吹得呼啦啦飘荡。胯下一匹毛色锃亮的玄色骏马,四蹄生风,带着身后数不清的兵卒,顷刻间冲散了刘备的军队。
甘……甘宁?
不到一刻钟的时候,主动变被动,统统的希冀顷刻间成了泡影。
固然,欠得越久,就还得越多。刘玄德,即便我不在了,这条已经钉死在你身上的谩骂,也必然会阐扬感化,直到我东吴一雪荆州之耻。
哪怕我晓得,我这可爱的身材,已经再也撑不住任何劳师远征了。
……
因为震颤过于激烈,周瑜身上的伤处俄然又疼痛起来。痛感如同潮流一样,一浪一浪涌起。盗汗从额角沁出,很快就顺着头盔与脸颊的贴缝流下。
那些曾经与本身为伴、一起度过少年韶华的人,金龙、沙摩莉,此时都不知身在何方。
只是现在,他的身躯已经有力再将那杆红缨长戟,舞动得如同当年那样炫彩流光。
比及周瑜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彻夜倒是个阴沉的夜晚,玉轮出奇的敞亮。此时正赶上十五,月圆如镜,将四周飘忽掠过的片片云彩,镶上银亮亮的光圈。
衰弱的声音里带着较着的不甘。
非我背诺,天不假年啊。
还是是马蹄扬尘,还是是长风变色。
他口中一向在喊些甚么,但稠浊在一片喧闹声里,周瑜听不逼真,只模糊瞥见,比及战马冲到吕蒙跟前时,那人俄然向后抬头,手中长刀缓慢地横过来,就从吕蒙刀刃旁窜畴昔,同时一刀砍在吕蒙的战马身上。那马儿肩胛处负了伤,俄然扬起前蹄仰天嘶鸣,将吕蒙掀翻在地。
“罢了。我的名字倒着写,就倒着写吧,我不在乎。”
或者说……
万念俱焚之际,他缓缓垂下视线,双手不再用力。那人见周瑜支撑不住了,更是二话不说,将刀锋抵住他喉咙的一刹时向侧旁猛转。那匹红色的马儿也受了惊,双蹄扬起。
也就在同一时候,俄然模糊听到一阵儿飘忽不定的铃声。
“都督——”吕蒙从人缝里瞥见周瑜落马,顿时心如刀绞。他大吼一声,奋力想要扒开搠过来的长矛大刀,却毕竟无能为力。
“荆州城……我们就如许放弃了?”
……
敌军的鲜血跟着他的吼声而在脸上流滴下来,与他眼睛中的血丝相映成趣。
那铃声飘漂渺渺,仿佛从悠远的天涯,带着那年长远的影象,随风而来。
偶尔有藐小的风儿吹过,稠浊着不知从那里传来的晚归牧童的笛声,与江上漂渺的渔歌。两相映托,愈显得四周出奇沉寂。
说来好笑,我一向想要趁早撤除刘备,没想到最后我会死在他的手里。
周瑜微微点头,伤口处阵阵狠恶的疼痛让他不敢狠恶喘气。
甘宁本是个喜好回想的人,但不知为甚么,当初留在黄祖部下的那一段光阴,竟会在本身脑海里,消逝得如许快。
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在人群里横冲直撞,尽情逐龙,所向披靡。一把长刀如风狂舞,所到之处,人仰马翻、鲜血四溅,无人能敌。
现在还留在本身身边的人,怕是只要苏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