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金龙很少与身边的人提起都城,哪怕是他最熟谙的人。年逾而立的他,偶尔会表示出与他的春秋极不相称的体贴与深沉。水贼们看得出来,他们的老迈应当有很多未曾讲出口的故事,只是这些故事,或许太令人肉痛,终究还是未曾被金龙报告出来。
他没有重视到,金龙的身材微微一颤。
“别逗了,我叫飞,翱翔的飞——哥们儿你若不介怀,今后叫我苏飞也成。”
沙摩莉抿嘴一笑。
“干劲真大——从速下来,小黄毛,”女孩儿朝他挥挥拳头,“这小子也忒玩皮。”
这伙江贼的头儿,就是金龙。
“哈哈……他们就是管不了我,由着我来。”少年带着几分对劲地笑了。临江甘氏也算是一方豪族,虽称不上家舍连缀,但也人丁昌隆——只可惜甘府老爷的庶出子甘颀,平生命途多舛,他独一的儿子,也就是这个金头发的少年,也在出世后不久就落空了母亲。
金龙乐得拿本身的水贼头领身份谈笑。他感觉,本技艺下这一伙人,固然操行精致些,但到底还是出于一片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的美意——见着商船罢休去抢,见着费事人家慷慨解囊,这几年来一半时候在作孽一半时候在积善,一抵消,他们还算是一群平常人。
“风趣,我收下了。”
厥后少年熟谙了苏小四——一个与他春秋相仿、脾气相合的苦孩子——当然,另有因为族人纷争而流亡在外的五溪蛮女孩沙摩莉。
“你不是说过,令尊去了都城吗?”金龙俯视着少年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去了那边,估计要很长一段时候,才气返来吧——不过我感觉令尊返来后,你的屁股就要遭殃了。”
“得了吧,”少年朝苏小四扮了个鬼脸,“我就叫你小四,就当你像我一样没名字。苏小四苏小四。”
内里的天下?
我现在,确切在临江城内里啊。
说罢金龙用额头指指桅杆顶端——方才那少年不知甚么时候爬到上面去了,在那边扮着鬼脸儿。
“我感觉,山的后背,江的下流,另有更值得摸索的东西。”沙摩莉奥秘兮兮道。
“那你呢?”他翻了个身,懒洋洋地把眼睛翕开一条缝儿。
如果单单说运气,或许沙摩莉是这一带的孩子内里最苦的了。他的父亲曾是五溪蛮酋长,但是却败倒在另一个觊觎酋长之位的力士手里,惨遭殛毙。按照五溪蛮部落的规定,新的酋长有权杀死老酋长的后代。是以,为了逃过一死,沙摩莉带着弟弟假扮贩子出逃,展转千里,历经很多次的惊心动魄,这才跟金龙走到一起。
少年昂首看着白帆,出了神。
“金大哥,都城是一个甚么样的处所?”少年问。
“他还耍赖嘞。”
女孩儿也不再追逐,径直走向岸边的船。她在桅杆中间站住,顺着桅杆瞻仰,好久好久。
夏天的江风像是被放在烙板上煎过普通,吹在脸上,滚烫。江水静流,江面上跃动着粼粼波光。蝉鸣此起彼伏。
“江边上呗,”苏小四一屁股坐在少年的床边,打着补丁的宽松裤子更衬得他身子肥胖,“我感觉好玩儿。”
“金大哥,”他抓住金龙的手,那刻薄的手掌在这些日子里不知曾给他多少傲视统统的勇气,“你说,我爹甚么时候才气返来啊?”
“就不。”
说实话,金龙此人长得还真不像水贼头领,反倒像个行走江湖的侠客。一件惯左衽的粗布汉服,剑袖绑腿,如果不是老是别在左腰上的一只酒葫芦和不离身的青铜短刀,就算淹没在百姓人群中,也没人会认得出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