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豹子喉咙被割破,赤色喷薄而出,似一场温热的红雨漫天落下。
蓝天衬着矗立的庞大山岳,金色阳光下,几朵白云在山岳间投下云影。而他就似坐在那朵朵白云中间,侧着身,眉心一点黑玉,似为红色锦缎上绣上了一朵暗花。
入夜,越州城南玉女山中。
老者震惊中,霜兰儿已来到他面前,自腕间褪下一只银镯子,这银镯子是她出嫁前娘亲给她的。递出银镯子的手在雨中微微颤抖,她的声音沙哑,“这位船家,我想去越州。这些船资够不敷?”
垂垂翠绿被茫茫白雪覆盖。明光也被夜色并吞。他们身边只余冷和黑。这晚,霜兰儿度过她有生以来最酷寒的夜晚。她从未如此等候过天明,巴望阳光。次日,他们再雪峰四周寻觅,却连“雪雁小巧花”的影子都没瞧见过。他们随身照顾的干粮,变得又冷又硬,难以咀嚼,再过一日,他们就只能打道回府。
他不语,亦没点头。
本来雷霆欲采摘“雪雁小巧花”一事,早就不慎泄漏。官府派人暗中跟着他们,只等着他们采得奇花,再人赃俱获。
他俄然愣住脚步,伸手扶住来不及停下,几乎撞上来的霜兰儿。
俄然,一缕如有若无的音色传来,淡淡的,像一缕青烟环绕在山颠云间,环绕在苍翠的密林当中,久久不散。
他站的角度,霜兰儿只能看到他的侧面,且这侧面还被他大部分头发挡住,令人有种想上前撩开他长发一睹尊容的打动。
七彩叶子,托起一长串铃铛般的花朵,与书中描述一摸一样。没有一丝香味,却有令人置身百花丛中的感受。
书中记录,“雪雁小巧花”,百年来无人再见过,也许只要那回旋在雪山之巅的雪雁才有缘一觑真容。现在她见到雪雁,是否表示,“雪雁小巧花”也在四周?
奉天恭敬问道:“王爷有何叮咛?”
“女的?”
霜兰儿情不自禁拢了拢身上湿透的衣衫,此时撑船的老者将一把纯红色的油纸伞递了过来。
青山绿水间,无数雨点打落,在宽广的河面上溅起无数圆圆的波纹,一圈又一圈,看着叫人眼晕。
霜兰儿清楚瞧见,他只是掷出一枚竹叶,就令狱卒昏迷倒地。尚在怔愣之际,他上前抓牢她的手腕,拽着她朝外大步走去。
霜兰儿又道:“你恐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雪雁小巧花’性子极寒,治罕见热症实属最好药材。只是此花不能由男人采摘。男人属阳,若碰此花,此花当即灭亡,再不能入药。即便女子采摘,也需用冰制成刀刃,谨慎割下花朵后,放在用冰凿成的容器中,确保入药时花新奇不败。”
再相处下来,霜兰儿渐渐摸清雷霆的爱好,他不过喜好玄色和红色,凡是衣服都买红色,凡是披风都买玄色。偶然他白衣尽数覆盖在黑披风下,她确穿戴白裙。两人并肩走在越州城大街上……汗,仿佛……这类搭配,很轻易让人遐想到……吵嘴无常。
霜兰儿呆呆接过。昂首望去,唯见男人白衣翩翩,立在船头,独顶风雨。雨水落在他如锻黑发上,沿着发梢无声滚落。他的背影孤傲,衬着四周繁华壮阔的江山,更显寥寂。
霜兰儿昂首望着老者一笑。
老者指了指山崖,“那边有座山庙,不收银子。女人能够暂住一宿。”
有风吹过霜兰儿的发丝,酥酥地痒。低首是如绢绸褶皱的水波,瞻仰是澄净碧蓝的长天。那一刻,她的心格外安好,似是忘怀统统烦忧,只愿沉湎在这斑斓的青山碧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