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落梅抖抖索索地直点头叫他放心,任由泪水流着,却强笑起来,便催慕容恪再不要沉沦,速速拜别。慕容恪三步一转头,欣然泪眼中母亲的身影,更加恍惚。
段宓儿近的前来,低声急道:“时候紧急,部属失礼之处,长公主勿怪。一方面,慕容皝欲叛我大秦,联赵来袭,这个变故已然确实,部属必必要当即发报给田总管,然后加急传往洛阳;另一方面,畴前陛下曾亲身交代,任何时候都必必要庇护好长公主母子安然。眼下贤母子欲归,那是再好不过,相支线路部属能够安排,不过是越快越好,部属之意最好是当即便解缆,赶慕容皝一个措手不及。”
高落梅惊得站起,嘴巴张得老迈说不出话来。千万想不到,这个每日都见面的,看起来毫不出众的粗手大脚的小婢女,竟然是内衙的初级密探!
慕容恪急道:“母亲!走就一起走,你为何要留下?”
“嗯。起初我攻城时,常见你身先士卒,抖擞抵抗。也算是员勇将,是条硬男人!本帅喜好。若能够弃暗投……”
沉默半晌,有亲随小声道:“毕竟是杨韬的侄子,就这么杀了有点可惜,还不如……”
杨锋噗通一声栽倒在血泊中,滑溜溜的肚肠摊开一地。他口中不断地涌出大股鲜血,已然说不出话来。他在地上扭动着残破的身躯,尽力探出颤抖的手去,仿佛想将那透露在外的一大坨血糊糊的青紫色的肠子塞回本身材内。石闵却上前一步,恶狠地狠大力踏在那在地上迟缓拖行的血肠,踩踏得血汁四溅。杨锋浑身狠恶抽搐,立时血贯双瞳。他死死瞪着石闵,伸脱手想去抓,却已抬不起半条臂膀来。他通红的视野越来越恍惚,喉间耸动了几下,终究断气身亡。
破裂的墙砖,七零八落散在一地。缺损的城垛,被还在兀自张牙舞爪的火舌不竭舔舐烧烤。城楼上,贩子内,放眼之时,到处黑烟冲天,一片残垣断壁,无数死状惨烈的尸首横七竖八倒毙在地上,鲜血将地盘浸润成丢脸的黑紫色,人肉被火燎后的焦糊气味,满盈开来,刺鼻非常,令人作呕。整座城镇方才经历过残暴烽火的无情焚毁,满目疮痍,如同人体上的道道伤口,触目惊心。
主簿卑躬屈膝,祈求性命。王岩等另几人虽是文官但却铁骨铮铮,劈面痛骂石闵,果断拒降,皆被命令残暴殛毙。随即杨锋等也被押送而至,石闵面色如水,听那主簿附耳私语了几句后,如刀般的劲眉一挑,目光灼灼望向杨锋来。
冷不丁有人闯出去发言,把母子二人都吓了一跳。慕容恪下认识地便挡在了母亲的身前,正要厉声呵问,却发明来人竟然是先前的阿谁婢女!
经此拜别,母子二人今后再未相见。不及半年,高落梅俄然离世,死因众说纷繁。待三十年后,慕容恪升任枢密使,正式就任继韩雍、谢艾以后的秦军第三代最高统帅,出征漠北柔然前夕,天子以皇长姑的非常礼节,将高落梅追谥为宁国大长公主,并将其墓迁邙山之南,厚葬。
常山郡,真定城。
临别前,高落梅拉住慕容恪的手,不断地在他身上这处摸摸那边捏捏,末端紧紧地抱住他,话未出口,已是热泪长流:“孩儿……孩儿!望你今后鹏程万里,前程无量!娘在这里日夜为你祈福,要你平生安然安康!”
欲癫欲死的狠恶疼痛,使得一身硬气的杨锋也忍不住厉声大呼起来,只疼得口眼倾斜面庞扭曲,满头满脸立时钻出豆大的汗珠。他被两个赵兵死死架住,倒又倒不下,站又站不了,乍看上去竟好似悬浮在半空类似,情状既惨痛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