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放松,便不由得起了“初到贵宝地”的旅游心机,三步一停,旁观两边南京古城的风景。
呵呵,无事一身轻。
那女子看了看席蓬下独一的一张桌子,以及坐在桌边的梁叛,面露踌躇之色,明显是不肯意和陌生男人同桌。
张守分翻开箱盖,从内里拿出两块冒着些许热气的桂花糕,咬了一口,又甜又香又软又糯,不觉舌下生津,腹中顿时更饿了。
那倭女远远在廊下站着,见他出来,赶紧碎步小跑,来到门前哈腰为他穿鞋。
行不到几步,他鼻中俄然问道一股勾人的葱香,定睛一看,却见通往自家避驾营巷子的路口,不知何时支起了一座馄饨摊子,摊子顶上一片遮阳挡雨的席蓬,蓬子边上挂了个“闻香不如咀嚼”的小旗招子。
寒具是指寒食节禁炊火时作为干粮吃的食品,在各地表示分歧,有的叫饼,有叫环饼,也有叫捻头的,在南京便是指的馓子。
听这日本和尚已自有主张,张守分便不再多操这份心了,独自开门而出。
梁叛用心留着几分肚子,要到这贩子上来享一享口福。
未时二刻。梁叛在老杨店胡乱垫过了肚子,背着一双手,正心对劲足地在六角井巷子里漫步。
梁叛一乐,心想真是想甚么来甚么,当即大喇喇走进席蓬底下,笑问道:“丫头,你这里有甚么好吃的?”
梁叛一鼓掌,说道:“好吃不嫌多,一样都来一份。”
夫役一边低头清算箱子一边答复:“跟丢了……”
他嘴里塞满了桂花糕,含含糊混地问:“梁叛现在那边?”
那夫役长得一副老成模样,乌黑粗糙的一张脸,低眉扎眼的,不敢昂首看人。
丫头转过甚来甜甜笑道:“那里有甚么曲子,都是乱哼的——你可听过‘金陵七妙’的说法?”
丫头一面将梁叛的馄饨汤泡馓子端上桌来,一面俏生生地对二人施了个礼道:“这位姐姐、小少爷,一看就是读书人,想吃点甚么,打九折哦。”
最可儿的是,那摊主站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汤锅前面,竟是个十六七岁,扎着双麻花大辫的大眼睛小女人。
他既已决定不再查吕书办的案子,表情便可贵放松下来。
小店家眨巴了两下大眼睛,大风雅方地答道:“客长安知我叫丫头?我这里有馄饨汤、炸馓子、薄饼子另有下饭的腌酸菜,不知哪一样中您的意?”
“啊,先生,您快来坐呀。”小男孩用力咽了口唾沫,用他又白又胖的小手朝那女子招了招。
丫头便用手中的长竹筷在汤锅边沿悄悄敲打,口中跟着拍子唱道:“金陵有七妙:酸菜光亮可照面,米饭可打擦擦台,馄饨汤清可注砚,湿面穿结作绳带,面饼薄薄似竹纸,米醋芳醇可醉人,寒具嚼着轰动十里人!”
梁叛和丫头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只见席蓬内里,站着一个身着鹅黄色袄裙,外罩浅青色比甲的明艳女子,手里牵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正向这席蓬内里看来。
丫头歪过脑袋,亮晶晶的眼睛仿佛也在问:这位客长中意哪一样吃食呢?
“哦……”他走到门口,俄然想起一事,留步说道,“关于漕帮与中间之间的题目,还望速速自决,免生枝节。那八指和尚之死,本县虽命仵作以溺毙定论,但是梁叛已在天界寺别院做过尸检,找到了那枚铁针,恐怕漕帮会横施抨击……”
南门西这一带,酒家小肆、小吃摊子极多,金陵士大夫们自古便工于口腹,直白点说南京人自古就是吃货,世人言天下诸福,唯吴越口腹,便是说吴越之地适口之味甚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