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岳老诚恳实跪下。
听出杨程万语气中隐含着滔天肝火,固然不明究里,今夏半分没敢担搁,立时就跪了下来。
今夏谨慎地“嗯”了一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敢多说。
“是关于我的家人,就是亲生父母。”
杨程万的腿疾从何而来,爹爹并不说。
黑漆素几搬到杨程万面前摆好,再将研好墨的砚台摆上,紧接着再递上信笺、狼毫笔,因是阴天,室内暗沉沉的,杨岳把灯台也挪过来。杨程万摆摆手,表示不消。
今夏点点头,自去水缸边,舀水洗脸,接了包好的饼揣怀里,在杨岳不甚放心的目光下,慢吞吞地出了医馆。
女捕快固然少,但不是没有,便是锦衣卫耳目当中,也有很多女子,善刀枪棍棒,十八般技艺样样练得,这并非希奇事儿。他在都城时就晓得杨程万手底下有这么个女徒儿,不觉得奇,不觉得异。
陆绎直至到了扬州,才在杨程万偶然当中得知他的腿竟然是在诏狱被打断。
他的记性甚好,自都城临走前看过的卷宗,尚历历在目――杨程万,字邵君,江西临江人。嘉靖十七年进士,前任锦衣卫经历。擅使刀、剑、长枪,轻功可飞檐走壁,善于追踪术。嘉靖二十七年,因腿疾难愈,辞去锦衣卫经历一职,任六扇门捕头。
门方才被杨岳自外头掩上,杨程万浑身脱力般靠到硬梆梆的瓷枕上,满眼尽是方才不敢闪现的焦灼之色。
“找了,没找着。”今夏瞥了眼杨岳,“传闻在河里找着她衣裳了,不晓得是不是已经被人害了……对了,头儿,我有件功德得奉告您!”再让杨程万问下去,必定会出马脚,她从速转移话题。
“头儿,你好点了?”恰是今夏的声音。
“是、是,没说你错!找父母当然没错,这些年我们不都帮着你在找么。”杨岳摸摸她脑袋。
“传闻翟兰叶失落了?”他问。
这丫头,来得还真是时候,杨岳替她开了门。今夏连蹦带窜出去,脸上笑眯眯地。
“没有,不过我昨日和陆大人聊起此事,我听陆大人话里话外,像是肯帮我找亲生父母的意义。锦衣卫耳目浩繁,谍报比六扇门齐备很多,他肯帮我这个忙,说不定……”今夏话未说完,便瞥见杨程万神采乌青,额上模糊青筋凸起,“头儿,你……你如何了?”
“那头儿干吗这么凶骂我?”她越想更加感觉委曲,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墨汁在砚台中已微微有点发干,苗条的手指持着狼毫,悬在纸上半寸,却久久未落下。清风自窗外拂入,轻掀册页,沙沙作响。陆绎微凝着眉,全神灌输考虑着甚么,完整不为所扰。
杨岳又道:“我看今夏对谢霄没那意义,再说这是扬州,离都城也太远。”
“记取了。”杨岳道。
“爹爹!”杨岳感觉他这话实在说得有点过了,之前即使今夏做错事,但从未见爹爹这么重地骂她。
今夏便将翟兰叶与周显已之间的事情详详细细讲了一遍,杨程万听罢沉吟好久,但却甚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杨程万瞧她喜逐颜开的模样,与影象中的那张脸重合,那一瞬他有点晃神。
闻言,杨程万背脊一僵,眼底闪过庞大的锋芒,但很快被他粉饰下去,压抑着情感,淡淡问道:“如何,你有线索了?”
他回过神来,搁下笔,问道:“几日没露面,又有何事瞒着我?”
杨程万,江西临江人,他怎得会在福建住过量年?陆绎细回想杨程万的口音,并听不出有福建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