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金庸作品集(简体新版) > 第203章 连城诀(1)
汗青上的事件和人物,要放在当时的汗青环境中去看。宋辽之际、元明之际、明清之际,汉族和契丹、蒙古、满族等民族有狠恶斗争;蒙古、满人操纵宗教作为政治东西。小说所想描述的,是当时人的看法和心态,不能用后代或当代人的看法去衡量。我写小说,旨在描画本性,抒写人道中的喜愁悲欢。小说并不暗射甚么,如果有所斥责,那是人道中卑污阴暗的品格。政治观点、社会上的风行理念不时变迁,不必在小说中对临时性的看法作代价判定。人道却变动极少。
在刘再复先生与他令媛刘剑梅合写的《父女两地书》(共悟人间)中,剑梅蜜斯提到她曾和李陀先生的一次说话,李先生说,写小说也跟弹钢琴一样,没有任何捷径可言,是一级一级往上进步的,要颠末每日的苦练和堆集,读书不敷多就不可。我很同意这个观点。我每日读书起码四五小时,从不间断,在报社退休后持续在中外大学中尽力学习。这些年来,学问、知识、观点虽有长进,才华却长不了,是以,这些小说固然改了三次,信赖很多人看了还是要感喟。正如一个钢琴家每天练琴二十小时,如果天份不敷,永久做不了萧邦、李斯特、拉赫曼尼诺夫、巴德鲁斯基,连鲁宾斯坦、霍洛维兹、阿胥肯那吉、刘诗昆、傅聪也做不成。
好或者不好,在艺术上是属于美的范围,不属于真或善的范围。判定美的标准是美,是豪情,不是科学上的真或不真(武功在心机上或科学上是否能够),品德上的善或不善,也不是经济上的值钱不值钱,政治上对统治者的无益或有害。当然,任何艺术作品都会产生社会影响,自也能够用社会影响的代价去估计,不过那是另一种评价。
中国人的文艺观,耐久以来是“文以载道”,那和中世纪欧洲暗中期间的文艺思惟是分歧的,用“善或不善”的标准来衡量文艺。《诗经》中的情歌,要牵强附会地解释为讽刺君主或称道后妃。对于陶渊明的<闲情赋>,司马光、欧阳修、晏殊的相思爱恋之词,或可惜地评之为白璧之玷,或美意地解释为另有所指。他们不信赖文艺所表示的是豪情,以为笔墨的独一服从只是为政治或社会代价办事。
武侠小说虽说是浅显作品,以大众化、文娱性强为重点,但对泛博读者毕竟是会产生影响的。我但愿传达的大旨,是:珍惜尊敬本身的国度民族,也尊敬别人的国度民族;战役友爱,相互帮忙;正视公理和是非,反对损人利己;重视信义,称道纯真的爱情和友情;称道奋不顾身的为了公理而斗争;轻视争权夺利、无私可鄙的思惟和行动。武侠小说并不但是让读者在浏览时做“白日梦”而沉缅在巨大胜利的胡想当中,而但愿读者们在胡想之时,想像本身是个好人,要尽力做各种百般的功德,想像本身要爱国度、爱社会、帮忙别人获得幸运,因为做了功德、作出主动进献,获得所爱之人的赏识和倾慕。
武侠小说只是表示情面的一种特定情势。作曲家或吹奏家要表示一种情感,用钢琴、小提琴、交响乐、或歌颂的情势都能够,画家能够挑选油画、水彩、水墨、或版画的情势。题目不在采纳甚么情势,而是表示的伎俩好不好,能不能和读者、听者、抚玩者的心灵相相同,能不能使他的心产生共鸣。小说是艺术情势之一,有好的艺术,也有不好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