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枕头是小巧亲手绣的，内里的决明子明目醒脑，也是她亲手装出来的。
还不到十年呢。昔日的如花似玉的美妇人就变成面前肥胖干枯的疯妇。
会是谁呢？
想到此处，小巧的心砰砰直跳。她先前也只是怨哥哥对母亲未尽孝道，可却没有思疑过甚么。莫非哥哥也像宋秀珠和她的后代们一样，盼着母亲永久疯疯颠癫，乃至死去？
浣翠不住点头：“我之前是烧火丫头，原觉得跟着蜜斯固然风景，可也少不了受刁难。可来到这里，五蜜斯对人那么好，我至心不想再回烧火间了。求求你，杏雨姐姐，千万别不要我了。”
杏雨假装去拿香盒子，却用身子挡住小巧，而小巧就趁着代婆子一回身的工夫，敏捷把扔在墙角中间脸盆架子底下的那团东西塞进衣袖，那是个纸团。
屋子里到处都是药酒难闻的味道，小巧顺手把湘妃竹的窗帘子向上卷起，用桃红的丝带绑住，一阵冷风立即吹了出去。
小巧看着那张纸，一动不动。
夏季的夜色并不孤清,就连月光也是暖融融的。小巧松开拽着冯氏的双手，却已握住母亲的手。
小巧又把杏雨叫出去，让她再帮着又抹了一遍跌打酒。
杏雨从小在江苏老宅长大，那边并不比都城西府消停，反而也是暗潮云涌。
会不会是母亲看到这张纸才犯病呢？
另有母亲本来好端端的，为何俄然又发作了呢？
小巧把揣在袖子里的纸团拿出来伸展开，原觉得纸上会有字，却没想到空空如也，纸上一个字也没有。
“杏雨姐姐，今后五蜜斯让我干吗我就干吗，杏雨姐姐你如果有活儿就叮咛我去做，我是烧火间里干的就是劈柴的活儿，这么多人里，数我力量最大。”
桑皮纸不但韧性比宣纸更强，且因为奇特的原质料和制作工艺，令这类保存更耐久。是以大多安经文古籍，乃至族谱都是用的这类桑皮纸。
小巧单独坐在绣架前给琳琅绣屏风，下午摔得她七荤八毒，这会子身上另有几处仍然酸痛。
趁着代婆子奉侍冯氏，小巧朝着杏雨使个眼色，杏雨便问代婆子：“百卉香在哪儿，我来帮你点上，这屋子里待久了真是不好闻。”
小巧内心唏嘘，目光一扫，却见代婆子还缩在墙角不敢过来，右手握成拳，指缝里似有甚么东西。
杏雨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道：“你也晓得这是好差事了。”
代婆子正在给冯氏盖夏被，嘴里承诺道：“劳烦女人了，香盒子就在架子上呢。”
小巧看着这张纸，怔了好一会儿。被代婆子握在手里的必定就是这张纸，这张纸即便顺手扔在案子上也不会惹人重视，可她为何鬼鬼祟祟要藏起来呢。
小巧不敢再往下想了，她用力甩甩头，不过就是一张纸罢了，还是不要想得太多。
浣翠那张带了几分漂亮的面庞上终究暴露笑意，给五蜜斯当陪嫁丫头呢，那但是最好最好的差事。
杏雨扔了纸团返来，见浣翠还站在堂屋里，便没好气道：“方才五蜜斯几乎受伤，你全都不出来帮手，这会子伫在这里做甚么，怕五蜜斯骂你啊！”
小巧猛的想起金子烽，如果问谁手里会有桑皮纸，那最有能够的就是他。
小巧用眼角再瞟向代婆子，见她的右手已经松开，手里的东西明显抛弃了。
代婆子承诺着，这才走过来，替代了小巧，奉侍着冯氏平躺在装着决明子的凤穿牡丹枕头上。
浣翠红了脸，眼圈儿也红了：“杏雨姐姐，我方才给吓慌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费事你和五蜜斯说说，别因为这事就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