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小院还不到酉时,本来说要带着宋玖元先返来谈事的云烈却不在。
罗大女人训人的端方,她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罗翠微垂眸,端起面前的汤盅,捏住小银匙的手指不着陈迹地轻颤。
夏侯绫嗓子紧了又紧, 眼角余光几次偷着觑罗翠微的神采, 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声道,“翠微, 有……”
好端端一张温雅端和的俏脸,被这过于庞大的神采扭曲得都快变形了。
因罗翠微孕后这段日子精力不如畴前,自十余日前夏侯绫来后,她就将很多琐事都交给夏侯绫,只白日里过问一下进度便可,并无至夜还在偏厅内秉烛繁忙的需求。
她除了眼神看起来略有些发直外,神采并无非常,可夏侯绫心中却垂垂有些不肯定――
眸内心有些惴惴不安,眉梢上却又挂着淡淡高傲;像是无法苦笑,又像是与有荣焉。
“先别同我说话, ”罗翠微以眼尾随便扫向她,打断了她的话, 又含了一颗梅子, “想事呢, 我比来脑筋慢,还总七拐八弯的,你不要扰我。”
回城的路途中,罗翠微很沉默, 只顾一颗接一颗往嘴里塞着梅子。
听到这声较着压着火气的呼唤,夏侯绫清了清嗓子,一边朝她投去软软的笑容,一边迈开步子走向石阶。
罗翠微悄悄将小算盘拍到桌面上,似笑非笑,“你说呢?”
右手随便地拨着一个金箔包框的小算盘。
再有,不管那折扇男人是否真是人拐子,既夏侯绫发觉了他的企图还挡下了迷药,没将那人踩到地上暴揍一顿再扭送官府,却还放他走了,这就更加分歧夏侯绫一惯的风格了。
如果叫旁人来看, 罗翠微现在不断地吃梅子, 左不过就是孕中馋嘴罢了;可夏侯绫清楚记得,以往她一旦俄然堕入沉默并不断地吃东西,那凡是都是因为在想事情。
现在回想当时的场面,她忆起夏侯绫于电光火石之间急奔而来后,清楚是背对那人,以身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夏侯女人,你笑得很怪啊。”陶音迷惑地打量了夏侯绫的神情后,嘀咕了一句。
夏侯绫怔怔望着她,眼眶蓦地酸涩湿重,似有吸饱了水的棉花团子堵在喉头,耳边太阳穴胀痛得短长。
夏侯绫笑意僵在面上,恐怕她再坐地起价似地,痛快应了“成交”后,立即疾步往地窖去。
夏侯绫头皮一紧,转头含笑:“梨子凉胃,你哪能吃那么多?”
她的背后,罗翠微仿佛捧了一碟子点心在身前,斜倚着门框,俏脸隐在暗影中,看不清神情。
兀自深思很久后,罗翠微眸底一沉,快速站起家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探出头去:“夏侯绫,你给我出去!”
以夏侯绫多年来对她的保护,眼睁睁看着有人企图伤害她,过后竟没有半句义愤填膺的话,这是很不对劲的。
她用袖子朝那人扇子前挥挡的那一下,既将本技艺中的迷药抛向他,也将他扇子上的迷药挡归去还给他了。
就这么与罗翠微通红却狠戾的泪目对视半晌后,夏侯绫用力咽下那股闷痛,轻却慎重地点了头,“夏侯绫,领命。”
明显神采狠绝,撩下的话也充足混不吝,可她泛红的眼中却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
初时她因为才孕吐过不久,脑筋混浑沌沌的,虽觉事有古怪,却没精力去深想,只顾对“那人竟只用平常的迷药打发本身”而恼火。
云烈抬手按住猛跳的额角,长腿艰巨而气弱地迈着碎碎小步,磨磨蹭蹭地迟延着“奔赴法场”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