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饭点,店内里“响油鳝糊”的香味浓烈。
日头尚高,姑苏台的阁楼里却点了一盏灯。白日点灯。
又是一柱半香。
胡饼卷着糖炒栗子也是甘旨。
起码,姑苏城西南的姑苏山,一向都叫做“姑苏山”。姑苏山在姑苏城还叫做“吴郡”或者还没驰名字的时候,姑苏山就叫做姑苏山。
小妖抛来一块银子。店小二更加迷惑了,这块银子够买好多“响油鳝糊”的了。既然这么有钱,为甚么不来尝一尝“响油鳝糊”,却赶去“鬼祟台”寻死,怪事。
观此图,虽主峰耸峙,却无坚凝、雄强之势,但见柔婉;曲山抱合处,密林丛丛,三二草屋坐于此中,柴门敞开,引小径回旋,折入深谷;坡岸逶迤,有树木偃仰,碎石临流,蒲草顶风。令人幽情思远,如睹异境。岚气清润,明润郁葱,巨然山川,平平奇绝。单单这苔点飞落,用笔草草,远视之不类物象,远视则风景粲然,陡显气势空灵,朝气流荡。”
平江府就是姑苏。老百姓就叫姑苏或者姑苏,不叫平江府。
和尚发言很慢,这一番长论,足足讲了一柱半香。
和尚长篇大论,时而顿住,时而思考,中间站了一干人,却无人出言打搅。
“鬼祟台就是姑苏台。姑苏西南三里地。”店小二眼睛睁得大大的,若不是老掌柜的给指的道,他必然能把这两位客人给劝下来,来上一份“响油鳝糊”,斟上一壶钱义兴的“半月泉”,乃是人间少有的享用。
向店小二探听准没错。但是如果三家店的店小二都不晓得,那么你探听的这件事儿必定不是近些年的事儿,探听的地名也必定不是近些年的地名。
但是他越是睁圆了眼睛,也越是瞧觑不清楚。他不清楚的是:为甚么另有人要去送命。他听得出来张君宝和小妖是外埠口音,也瞧得出这对男女风尘仆仆,也瞥见了这对男女干瘪的嘴唇。就算不来一壶“半月泉”,也总要叫上一份“响油鳝糊”的。
张君宝买了一摞胡饼,另有一包糖炒栗子。
老者身后的一个年青人终究忍不住悄悄地“哼”了一声。当然是悄悄地。
这画中,山间谷地的密林当中有茅舍数间。一条蜿蜒的巷子,绕过柴门,通往深谷。茅舍中模糊可见一人坐于蒲团之上,右边一人侧身对坐,约莫就是问道者。山高密林,寂然无声。恰是谈禅论道,修身养性的极佳妙境。这画的下段,坡岸盘曲,树木偃仰多姿,水边蒲草,被轻风吹得悄悄扭捏,非论多少却表现了秋爽的感受。
人越是老了,一些旧时的事儿记得就更加地清楚。老掌柜的就是如许的人。
小妖的父亲是窝阔台的义子,府里的人都称她为郡主。郡主是瞧不上“响油鳝糊”的。少林寺里总比吃糠咽菜要好很多了,但也瞧不见“响油鳝糊”的。
店小二不是普通的人。“瞭高儿”、“跑堂儿”没有几年的工夫是做不来的。腿快、手勤、嘴灵、眼尖。以是店小二普通都不会超越三十岁。
被称作“鬼祟台”的姑苏台。
灯畔是一名和尚,旁观一幅画。画上题着字:“秋山问道”。
姑苏山当然不是女人。以是她很荣幸,她没有被包装成处女。她一向叫做姑苏山。
张君宝和小妖来到姑苏的时候,没有人议论姑苏台的可骇。因为人们的印象中,姑苏台本就是可骇的。议论与不议论,也窜改不了姑苏台的可骇。这便是习觉得常。
姑苏的名字太多了,多得让人记不住。
老者转头,“笑眼”刹时变成“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