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夫人不晓得想起甚么,她坐鄙人首与云夫人低低而语,说了几句话。云夫人浅笑点头,李氏夫人便浅笑请辞下去。
家宴上不大讲究,李氏夫人着了在府中待客的衣裳。她并不梳髻,而是留着与前次差未几的发型。她将青丝结生长长的发辫,在头顶盘了一圈,再拿了几粒珍珠在发间装点,更加现眸皓齿。
夏兰馨手抚锦裙,瞧着那上头重瓣兰花活泼新鲜,仿佛在风间悄悄拂动。她满心喜好,暴露逼真的笑容。
想起方才席间云扬的嫂嫂李氏夫人的穿戴打扮,夏兰馨亦存了些切磋。
罗蒹葭筹措着上茶,夏兰馨却拉她道:“春夜烂漫,何必受这一屋子的药熏,还是去阮夫人那边喝茶谈天吧。”
提及云扬,夏兰馨面上一红,倒是缓慢而逝。她抬眼应道:“京中姐妹们顾虑子持得紧,云扬多留几日,大师也好放心。”
阮夫人固然膝下后代双全,实在不过双十韶华,比这二人大不了多少。世人平日谈天喝茶,偶尔听阮夫人细说旧事,很有些曾经沧海的感受。
经历了一个夏季,那盆见证着阮氏点心铺由开张到现在风生水起的铜钱草更加富强,片片碧绿的叶子圆滚滚凝翠似滴。阮夫人细心擦拭着叶片,暴露心怡的笑容。
来由有些牵强,夏兰馨不好诘问,只想等着云扬返来细探究竟。恰好云扬的归期一拖再拖,令夏兰馨半是担忧半是忐忑。
夏兰馨瞅瞅本身身上湖色绣粉白藤萝花的挑线裙长可曳地,裙摆如水般逶迤在寸许长的“松鹤长春”织金厚毯上,总感觉那里不对。
没有小家子气的低眉信手,也没有故做矜持的避而不答。云夫人暖暖而笑,望着夙来风雅端庄的夏兰馨,眼中是满满的慈爱。
坐位离得不远,李氏夫人绵软的嗓音幽幽袅袅,极其动听。只是想来方言过浓,夏兰馨竟半句也未听懂。
韶华一楞间,娇俏的脸上暴露浅含笑容。她开口解释道:“嫂嫂待人驯良,性子也极好。只因还未学会姑苏官话,恐怕别人笑话,迟迟不敢开口。”
罗蒹葭本是铺了一书案的药方,正对着一盏六角琉璃山川灯烛凝神静思,闻得夏兰馨来到,仓猝迎到院子里。
夏兰馨能体味到云夫人朴拙的体贴、李氏嫂嫂美意的靠近、韶华知心的暖和,却始终感觉本身还似一个局外人,没有真正融入这里。
平日思疑云家的少夫人是位哑妻,方才明显听得她开口,现在却又不发一言。夏兰馨怀着满腹迷惑,由韶华陪着去往配房换衣。
忙着起家伸谢,夏兰馨悄悄一福,宛然道:“有劳嫂嫂。”李氏夫人却只是侧身避过,笑容莞尔,还是未曾开口。
当年从未想过要与阁老府联婚,也是这两个孩子一片真情令人打动。现在想起儿子跪在外书房苦苦求恳的模样,云夫人还感觉心疼。
云夫人递了块方才烤好的果仁松饼给她,慈爱地笑道:“子持的夫家家大业大,现在家翁去得仓促,族中诸多事件,她与夫婿都措手不及。幸亏有扬儿相帮,便使他多留了几日,我算着日子,仲春底应当便能回转。”
时近初更,阮夫人已然打烊。她将帐目核盘清楚,把银子支出柜中,转过身来给柜台上那盆洋洋撒撒的铜钱草浇水。
方才出得宫门,夏兰馨的马车折上青龙大街,车辕上两盏柔红色的琉璃灯洒下淡淡的清辉。她意兴阑珊,想想回到府中也是在知兰苑望月长嗟,便不想这么早归府。
倏忽间从云府返来,已然三日不足。夏兰馨经常揣摩李氏的出身,又不想拿着这件事令双亲烦忧,只将苦衷藏在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