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生抡起消防栓砸向祭坛,百年铜钟自鸣七响。声波凝成个戴白脸傩面的虚影——恰是油尽灯枯的陈守义:“秋生,七星痣不是债,是镇煞的钥匙......”
“假的!”
陈秋生踹翻路边盐罐,粗盐粒在青石板上蹦出火星。火光映出江底倒影——七具青铜棺在水草间摆成北斗状,空着的那具棺盖内壁刻满符咒。他摸到怀里的半块傩面,豁口处的指甲盖俄然立起,在石龟碑上刮出串数字:19390503。
川剧武场的锣鼓点蓦地变调,十八个傩面人从江雾里显形。这些鬼东西踩着《何如桥》的鼓点,袍角翻飞暴露焦黑腿骨——清楚是大轰炸时烧死在防浮泛里的梨园残骸。阵眼处太师椅俄然转过来,傩婆怀里的襁褓传出八十老妪的嘶笑:“陈家的崽,等你来补最后一钉。”
“五三惨案......”
“锵啷——!”
“秋生哥......”
江风卷着尸臭灌进鼻腔,陈秋生恍忽见爹跪在七星棺阵前。年青时的陈守义手握傩面刀,刀刃蘸着七个活人的心头血,在本身后背刻下北斗痣:“秋生,这七颗痣是陈家的命债......"
七具青铜棺回声闭合,张翠娥的怨魂在北斗阵中嘶吼。陈秋生扯断襁褓血绳,翡翠扳指在江心炸出青光。晨雾散尽时,瓷器口船埠只剩半块傩面扣在石龟碑上,碑文新添了行血字:“丙戌年鬼节,陈氏秋生化煞弃世”。
“爹你骗我!”
三今后,夙起的船工瞧见个跛脚老夫牵女童过江。女童辫梢红绳艳得像血,哼的儿歌倒是川剧《钟馗嫁妹》的调调。江雾深处,七盏河灯摆成北斗状,灯芯燃着带傩面的纸灰......
“六合玄黄,魑魅魍魉!”
嘉陵江俄然倒流,暴露河床下的青铜祭坛。陈秋生瞥见坛上镇着半本族谱,撕下的那页正贴在傩婆脸上——“民国廿八年蒲月初三,陈守义奉令弹压邪祟,特取七人精血为引......”官印鲜明盖着差人局长的私章!
陈秋生后颈的七星痣烧得皮开肉绽,裂开的皮肉里钻出七条血线,在嘉陵江雾里结成北斗状。瘸腿耗子伏在瓷器口船埠的石龟碑上,尾巴蘸着江水泥浆,在青石板画出焦黑的卦象。千年戏台的飞檐挑着十三盏人皮灯笼,每盏灯罩上都映着张翠娥分歧角度的碎脸——左眼洞穴里的蜈蚣正啃食民国廿八年的旧报纸。
陈秋生嘶吼着扯开衣衿,胸口的血八卦排泄黑浆。傩婆怀里的襁褓俄然炸开,滚出颗腐臭的武生头——恰是张翠娥兄长被割喉前的模样!头颅的嘴开合着吐出灌音机般的调子:“陈守义拿七个活人镇我妹,明天要你陈家绝后!”
陈秋生戴全傩面跳起《钟馗嫁妹》,大步踏出当年爹没跳完的煞阵。十八傩面人俄然生硬,脸谱碎成焦灰暴露真容——竟是失落的七个镇魂人!张翠娥的残魂从棺中升起,翡翠扳指在她颈间勒出血痕:“陈守义,你儿子替你遭报应了!”
瘸腿耗子俄然口吐人言,滚地化作红衣女童。陈秋生眼眶迸裂——这清楚是二十年前落井的小妹!女童腕上红绳系着枚铜铃,恰是当年本身亲手编的!
傩婆袖中甩出九枚铜钉,钉头裹着经年血垢。铜钉悬空排成傩面状,眼窝处恰是七星痣的方位。十八傩面人俄然变脸,青面獠牙化作哭丧相,唢呐声催动江面浮起焦尸——每具尸身心口都钉着翡翠扳指碎片。
陈秋生咬破舌尖,血雾喷在傩面上显出台词提示。他踩着七星位跃上戏台梁柱,扯下幕布裹住铜锣猛敲。声波震得江底青铜棺浮出水面,第七具空棺的符咒出现青光——“丙戌年七月半,陈秋生镇煞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