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飞魄散的商军狼奔豕突、哀号而走,端木翠急转头时,眸底映出铺天盖地的箭雨。
杨戬大惊,待要追回端木翠时,身后传来尚父感喟:“由她去。”
端木翠低下头,缓缓伸脱手来。
明知那人尸进不了樊篱,展昭还是禁不住心头巨震,连手心都汗湿了去,俄顷强自定神,将火折子稍举高些,这才发觉说那是“人尸”并不铛铛。
《诗经》记录,当时“殷商之旅,其会如林”,史称有七十万之众,而伐纣的西岐军,“兵车三百乘,虎贲三千人,士甲凡四万五千”,固然到达孟津以后汇合了诸方国部落的步队,但是兵力对比还是差异。
公然,低眉看时,只能看到半个身材。
不知为甚么,这一刻,感受竟是非常安好,重重跌落马下,耳畔终究反响的,是保护兵将撕心裂肺的恸声。
端木翠眉头微蹙,干脆侧过身子,将一半的身材透露于幽光当中。
端木翠的说辞当然公道,即便放他出来,也敌不过冥道妖魔,一人死总好过两人蒙难。但是,要他苟全性命于樊篱以内,眼睁睁看她去死,他是断做不到的。
何止是熟谙……
或许是被他声音中的暖和力度所传染,端木翠仿佛平复了些,喃喃道:“我的血也能够。”
她不是没有败北过,只是每一次败,她都如同被剜了心头肉,血红了眼宁死不退,一刀刀,一步步,哪怕扭不了战局,也必给商军以划一重创。
但见它表层皮肉爬动起伏不休,光秃秃的腕处垂垂抽伸出指节,本来圆滚滚的头颅四下乱撑变更形状,未几时面上已凹凸成五官形状。
端木翠的惊惧起得澎湃,去得倒也实在不慢——这多数要感激穿心莲花戳的那一记狠的。那一下子,流出的不但是血,另有她骨子里躲藏好久的斗狠策划之气。
如此想着,面前俄然亮起。
西岐的探子刺探军情返来,谈到端木翠时,无不眉飞色舞:“商兵暗里里嘀咕说,碰到西岐的将领,如果别人,尚可迎上一战。如是端木将军,还是避开了好,她是连败北了都要扳成平局的人。”
武王的企图不言而喻:三百乘战车齐出,呈一字梯队直直碾压畴昔,敏捷崩溃掉商军士气,将第二梯次的混杀变作商军溃败的大流亡,再操纵仆从背叛的人潮,将殿后商军精兵的步地冲毁。
那人看了半晌,渐渐伸开嘴巴,血红肉舌竟伸出尺余长,在指尖绕了一圈,舔尽血迹,于口中细细咂摸。
那么,曙光到那里去了?
莫非说,曙光虽亮,但仍大大减色于女娲的剖心沥胆之光,以是一时三刻以内,突破不了冥道核心的雾霭?
西岐军利用了当时天下上最早进的重兵器——战车。
那是端木翠的血。
反正已是一场必输之战,除了这条命,她已没有甚么可输,接下来,该把目光转到“对方”身上了。
有几次,黑影该是撞在樊篱之上,撞了几次以后晓得此路不通,才渐渐掉个方向,重又前行。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非要搞到山崩了不成?”她听着有理,饶是心不甘情不肯,还是令旗一挥出兵。
那怪尸咧嘴一笑,伸臂虚捞,手中便多了一件同展昭所穿普通无二的衣裳,慢条斯理将衣裳穿上,又盯住展昭打量了一回,有样学样,渐次将腰带、发带、佩剑诸物补齐。
端木翠失声痛哭。
听闻冥道以外,裹绕着最厚重的玄色雾霭,这便能够解释为甚么冥道显形以后,她与展昭甚么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