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换走到她跟前,把衣服塞到她手边,“你既已入了万花楼,就要守这的端方,这衣服你穿不了不穿,但不能作践,既是你弄脏的,那你就本身洗洁净。”
夏月挑着胭脂在手内心匀开,点在眉心,边道:“我向来都不消别人用过的东西。那么肮脏的衣服,莫非给我穿?”
玉指尖尖拈着酒杯,粉红色的酒液摇摆不定,一片桃花飘零,香艳蚀骨。
墨客杜安初来金陵,经不起朋友撺掇,要在这久负盛名的烟花地开开眼,他一身皂白缎织快意纹长袍,鲤鱼系飘带,在浩繁寻欢客中显得格外刺眼,不似那些人沾满了酒色气味,眉宇之间独一猎奇,他一起东张西望,引得各家楼里的女人不断招揽。
“小娘皮,迟早有天会进青楼的,看你那风骚模样,天生就是干这个的——”又一桶冷水泼下,这会连他也一起浇湿。
金不换对夏月道:“女人刚来,我们这里的端方,你不懂,今儿我就和你说说。万花楼里的衣服、胭脂水粉、吃食穿用度皆是公平分派的,这衣服分到谁手里就是谁穿,不能嫌东嫌西,就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让你穿就得穿。”
裙角掠过他的脚,青丝掠过他的脸颊,只感觉骄阳当头,焦渴非常。
夏月取过一对相思红豆挂在耳上,揽镜自顾,“嬷嬷放心,明天便让你赚回银子。”
夏月是浓烈的。
“嬷嬷,既是说早晨要我梳拢,难不成要我穿得丢脸些?”夏月持续抹胭脂,“她身上没有二两肉,和白骨精似的,衣服太小,我穿不了。”
浓得像化不开的胭脂。
“我姓俞。”他强忍着喉头的不适,夏月却瞧出端倪,取了一枚果子送到他嘴边,软声道:“俞公子,你既在我手里喝了盏酒,就再吃个果子吧。”
李守银大笑道:“夏月,你这里比那些处所还要香艳,美景美色美人……”话未落音,一桶冷水自上而下浇得浑身,李守银茫然昂首,只见到夏月冰冷的双眸。
金不换叮咛小耗子去取衣服,又对冬梅喝道:“小蹄子,你更加不像话了,竟然敢砸了蔷薇水!你晓得是多少银子买的吗?明天你别想用饭!去把统统的衣服都洗洁净了!还杵在这干甚么!”
“桃花酿?莫非拿夹竹桃泡的酒?我可不敢喝。”李守银举起本身的酒杯递到她面前,“夏月,你先喝一口,我们才敢喝。”
“脏东西天然是要抛弃的。”夏月完整不在乎,独自走到打扮台前,拿起蔷薇水调匀敷脸。冬梅冲过来,夺过她手中的蔷薇水用力砸在地上,“你觉得你是谁啊?”
夏月笑着逃开,红色的衣裙在夜风里飞舞,足上金铃短促作响,一声接一声,在夜风里格外清楚,招魂铃般招着他的灵魂。
就算是毒药他也肯喝,仰脖便将酒喝下去。
他忍不住伸手想触碰她,她却已提着酒壶过来,对李守银道:“一品桃花酿,明天刚起的。”
当时,他和几个公子,自夸风雅,在扬子江干一座名唤“醉月”的酒馆里喝酒。
烛光下,一名女子伏在楼梯上,血红的衣衫裹着小巧浮凸的身躯,白璧似的手指托着下巴,慵懒万分,不插朱钗,只鬓边一朵红花,眉内心一点红,双目含情,傲视生辉,一双唇红艳欲滴,像朵将绽未绽的藤月花。
辛辣入喉,酒烈的不像它的表面,倒像一把刚烈的刀带着必死的决计,拼个你死我活。他呛得难受,只能强作平静,任那酒在他身材里翻滚,似要把他剖成两半——
她安步下来,赤着一双脚,乌黑的脚踝上系着一根红绳,绳索吊颈着一枚小巧的铃铛,跟着袅娜的身姿叮铃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