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轻咬银牙，笑得如沐东风，“秋云女人公然有学问，不似我等，只晓得遇伤害则会避开，有伤痛就会医治，而不会有伤不治，明知山有虎方向虎山行，这类事情只要学问过人的人，才会做出如许‘明智’的事。”
夏月面色微沉，哂笑一声：“在这里的人，谁没有悲伤事。”
“你叫甚么？”她又问道。
“你为甚么衣裳尽湿，端着热水在雪里走？”凤雏问道。
虽则只要七岁，她已极有眼色，她忙捧起瓷瓶站在凤雏身边。
金蛋干笑一声，眼睛不断在桃花身上刮来刮去，嘴里却说：“两位女人，这不是难堪我吗？有道是各花入各眼，两位女人都是我们这里的红人，何必争个凹凸呢？”
秋云只淡淡一笑，“多谢你的美意，皮外伤罢了。”
她捧着瓷瓶甜甜一笑：“采雪感谢蜜斯赐名。”
桃花叫住了他，“金蛋，金蛋，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唯有采雪不肯拜别，凤雏出声撵她，她亦不肯，日日伴随摆布伺奉汤药。
她走到春花跟前，神奥秘秘说：“传闻冬梅现在毁容了，到底是不是？”
她被金不换亲身领到凤雏房外，她站在门外就瞥见纱帘后的凤雏。
桃花见他色迷迷的模样，用力拍了他下，嗲声骂道：“死相，你装甚么，我问你内里阿谁是不是真的毁容了？”未留意说到前面，声音大了很多。
她觉得是仙女来临，呆呆望着她。
凤雏站在朱红窗棱旁，一支梅花伸入窗内，晶莹白雪覆在花瓣上，她捧着青花瓷瓶正在汇集雪花。
她当她真是仙女，放下热水盆，跪在雪里，边哭边说：“仙女姐姐，求求你大发慈悲救救我，让玉萝姐姐不要再打我了。”
“春花，你拿着纸笔在这做甚么？莫非你要学写字不成？”桃花讽刺道。
凤雏放下瓷瓶，松了放手腕，略略点头：“不错，恰是她。”
春花还未答话，冬梅房门翻开了，金蛋从内里走出来。
一把桐油纸伞替她挡住了风雪，她见到了凤雏，一袭乌黑裘袍，虽则年事不大她多少，却有着绰约风韵，樱唇飘着如兰雾气。
凤雏边收雪边道：“你就叫采雪吧。”
冬梅看了一眼呆在一旁的春花，嘲笑道：“你也想来看我的笑话？”
桃花有些不测，没想到金蛋竟然能说出这些话来，冷哼了一声，独自拜别。
“采雪，你实在不必留在我这陪我死。”凤雏咳嗽连连。
看到春花手里拿着笔墨，嗤笑一声，“学人写字读书？就算你写得再好，在嬷嬷眼里，你给凤雏提鞋都不配。”
凤雏心头一软，采雪当年刚被卖到万花楼，做小丫头服侍女人们，因为年弱力小，在万花楼备受年事大的女人们凌辱，非打即骂，她每天哭得眼睛红肿，几欲跳河。
直到她闻声了一个声音问她，“你衣服都湿透了。”
第二年，凤雏得了重疾，大夫被人拉拢，断言她得的是感抱病，一言既出，引得世大家人自危，无人敢服侍摆布。
夏月望着秋云远去的身影，冷声道：“燕雀？鸿鹄？这里是青楼，就算是凤凰，也只要这尺寸六合！”
她望着凤雏的身影垂垂消逝在红墙边，像一场梦，冰雪琉璃的园子里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莹白足迹。
春花忙藏起纸笔，报以羞赧。
秋云眼波微转，阳光透过天井落在她的脸上，她的笑容疏离，仿佛不再是人间女子，“说得不错，外伤易治，心伤难平，这句话想必你明白最深。”
凤雏动了怒，将汤药拂到地上，“你为何要留在这里？快些走！”
凤雏耐烦听她哭诉完，解下身上的狐裘披在她的身上，“我不是仙女，你先去送水吧，水又要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