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这场伏击,方咏雩明着杀人灭口,暗里警示望舒门,同时挑起吵嘴两道腥风复兴的祸端,实在是一石三鸟,不失为妙棋。
昭衍道:“平潮兄向来以诚待你。”
昭衍将要刺出的一剑也倏然顿住。
江平潮握刀的手已微微颤抖起来,痛心道:“咏雩,与虎谋皮焉有其利,迷途知返尚且不晚,你返来吧!”
他这厢一滞,方咏雩已劈手夺得一剑,腰身一拧,身如飞箭,迅猛杀向江平潮!
江平潮这一惊非同小可,脚下猛地错步,堪堪抬头避开一抓,可惜只来得及避开关键,那五根苍赤手指落在他肩上,跟着两人错身让开,方咏雩顺势往下一抓,指下立时见血,五道狭长血痕从江平潮左肩拉至手腕,鲜血敏捷浸红衣袖,一股森然寒意破开皮肉直砭骨髓,冻得他浑身一颤。
饶是江平潮心下有愧,见状也不由怒喝道:“方咏雩,你专挑软柿子算甚么本领,有种就冲我来!”
栖凰山事情之时,昭衍并不在现场,可贰心中早有预估,对方咏雩这一年来的处境也是一清二楚——周绛云与方咏雩确有师徒之名与师徒之实,唯独没有师徒之情,所谓信赖更是虚幻脆弱,外人眼里的看重与放纵不过是假象,他们相互操纵又相互防备,要不了多久便会分出你死我活。
望舒门的事情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武林盟这边既派人来此,没事理补天宗会袖手旁观,只是一方在明一方在暗,前者还想先礼后兵,后者却巴不得白道这潭水越搅越浑,非论终究由谁脱手、又是如何结束,总归是听雨阁所乐见的。
“偏了些,无妨。”
目睹少主身受重伤,保护们不敢迟延,当即分出十人护送江平潮冒死杀出重围,方咏雩不知怎的竟没执意禁止,直到那一行人远去不见,在场的活人也只剩下昭衍和己方人马,他才轻笑一声,语带调侃隧道:“我竟不知你何时成了条忠心护主的狗。”
他们谈笑风生,浑不似刚才还在针锋相对的仇敌,可惜心是冷的,笑也未达眼底。
即便他们功力深厚,现在也是头昏体麻,明显是中了迷香,可在场诸人无不身经百战,自始至终都警戒于心,即便只是涓滴异味也能很快被他们发觉到,毫不会直至药效发作才惊觉!
昭衍看出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阴冷狠戾,心知他一味强提境地,神态已被截天阴劲影响,并非三言两语便能劝动的,因而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追上去?”
一股激烈的危急感突然袭上江平潮心头,他本能欲退,已来不及了。
在这类畸形的干系下,周绛云会让方咏雩去干一些连魔门中人都避之不及的脏活,方咏雩也会自恃代价在周绛云的底线以内谋事牟利。按理来讲,在明知方咏雩仇视新武林盟的环境下,就算顾念幕后的听雨阁,周绛云也不该让方咏雩出面来此,而他不但如许做了,还答应方咏雩便宜行事。
上乘武者讲究不滞外物,可如有一柄神兵利器在手,当真是如虎添翼。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血珠飞溅在方咏雩脸上,竟不见涓滴动容之色,他正要翻转手刀搅破脏器大脉,身后已有厉风逼近,右臂反手一拍,不想扑了个空,昭衍一招虚晃闪至两人身侧,剑锋自下而上划过半月直取方咏雩咽喉,饶是后者退得及时,颈前也被划破了一层皮,细细的赤色渗了出来,染在素白衣衿上尤其夺目。
六魔门把持黑道数百年,天邪教排名第四,又与灵蛟会缔盟,在长达一年的明月河之争里不落下风,足见起气力深厚。教主宁偶然虽已年近六旬,倒是宝刀未老,倘若单打独斗,魔门以内怕是只要补天宗宗主周绛云能压他一头,是以事发以后,动静敏捷传遍武林,只因杀人者并非哪个成名已久的妙手,而是周绛云不知何时收下的门徒,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