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刘岳对徐州军是存在着必然轻视心机的,远没有初渡黄河时那般谨慎,加上徐州军之一部竟然满是马队,从商颜南麓快速交叉过来,实在出乎料想,就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以是说大荔所控守的大片平原,从南而西,再到西北,有山有水,地形庞大,只要东侧才是一马平地。刘岳几近是沿着黄河西岸,自县东而南,本来觉得不会遭受晋军——毕竟这儿间隔县城另有五六十里地呢,就算裴该想要扩大防备范围,就他那点点人马,也不成能撒得这么远吧。
当初陆衍得令南归,裴该要求他,不但要搬空府库,亦当迁徙人丁,不能让百姓们落入胡虏之手。不过胡军来得甚快,如果强令搬家,不但担搁时候,还怕有不肯追从的煽动肇事,故此——全凭志愿好了。约七百户晋人——大抵是郃阳县城表里住民的一半——本欲流亡,干脆就跟着“蓬山营”走了;但留下的也还很多,此中颇多缙绅大户,一方面舍不得自家房屋、财产,另方面……胡寇又不是没来过,只要及时投降,献上贡奉,在谁手底下不是做顺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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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曜率雄师先占有了夏阳,然后再南下郃阳,听刘岳禀报说粮秣所获甚少,不由笑着点点头:“裴该乃欲坚壁清野待我乎?”这倒也在道理当中。既然如此,那就不能仓促南攻大荔啦,得等前面的运粮步队跟上来——不过,他能够先派刘岳的前部兵马再去尝敌。
——等遭到刘岳拷掠,再悔怨也来不及了。
裴该双眉一竖,打断他的话,呵叱道:“如此,汝是尚不知罪也!胡寇渡河缓急,判定在我,若止难以封闭渡口,错误在我而不在汝。然胡寇渡时,汝并不在津渡,且得退兵之令,不顾军士伤亡,率先而逃,才真正罪不成赦!”
陆和几次辩论,说我没有当营督的欲望啊,满是都督硬性点将,我不能不做……但愿大兄你不要指责我。高乐摆摆手:“卿正不必辩白,本日刚巧卿在,若悌之在,则营督之职必落其手……”熊悌之年龄比他们都大,又是“武林营”右副督,挨次接任,如何也该轮到他吧——“此都督之意也,我知本非卿意。”
高乐嗫嚅道:“我也欲为都督效死,我也不想怕死,但是人当绝境,自但是然便只望求生了……”唠唠叨叨地说个不断,把满腔的苦水,全都向陆和倾诉而出。
但是谁成想才刚进入关中平原,劈面就撞见了徐州的马队。
实在当初暗沟水之战,裴该在细心扣问和研讨了战局以后,就熟谙到陆和的忠勇更在熊悌之之上,早有汲引之意,只是没有合适的机遇罢了。现在恰好趁这个机遇,把陆和给托起来,闻言便道:“熊悌之前归徐州,尚未赶来,卿可暂继营督之职,且待翌日熊悌之来时,再做区处。”
陆和正色道:“阿兄,我等受都督大恩,唯思粉身以报。不然以我等的出身,即乡吏亦做不得,今我署一郡之守,阿兄任步兵校尉,足以灿烂流派,安慰祖宗,莫非还怕死么?”
然后又对陆和说:“酒肉是发物,我杖创未愈,便不消了,卿可自食自饮……”幽幽叹了口气:“自家做差,岂敢怨怼都督,何况卿呢?只是我等跟从都督,所为何来?不过为封妻荫子,博个出身罢了。今胡寇势大,实在难御……不知都督为何偏要到此处来……”
裴该冷冷地瞥了高乐一眼,声音是前所未闻的峻厉,固然还是那句话:“汝可知罪否?”但与当日扣问熊悌之、陆和,以及厥后扣问郭默之时,较着有着天壤之别。高乐仓猝昂首,诚恳答复:“末将知罪……不料胡寇渡河如此之急,未能封堵,反遭败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