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参笑道:“死有甚么可骇?我也活了四十多年啦,老婆饿死,足足二十春秋,偏我命硬,饿也不死,但饿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老卒斥喝他:“既然身陷围城,还想甚么结婚?守得住要守,守不住也要守!或者死在城上,或者胡兵破了城,多数也要满城屠尽——汝还妄图活么?”
杨清不悦道:“我正饿着,休要提饭!”
张参连声道:“恰是,恰是,我虽愿为多数督死,却不肯为这些不肯给我等加餐的厮……不为彼等死。除非彼等给我一餐管饱的再说!”
他领着残存士卒下得城来,俄然感受胃部一阵不适——方才吃得少,这苦战数时,又觉饿了。但是他随即本能地一偏头,就见那老卒正在往嘴里塞甚么东西……便问:“汝吃的甚么?”老卒一翻白眼,含含混糊地回道:“白天自家存下的一口饼……”双手一摊:“已吃尽了,却也不饱。”
杨清才刚喘得一口气,就听那老卒笑道:“排长,汝刚才也犯了多数督名讳啊!”
杨清拔刀在手,双腿一前一后伸开,随时筹办把重心后移,挥刀格挡来箭。但是拋射上城头的箭支也并未几,抑且毫无准头,大多超出他头顶,射向前面的预备队——当然啦,抛落下来的能力也并不强,几近无人负伤。
杨清见势不妙——这家伙如果让开位置,那第三个也会很快蹿上来啊——临战之时,性命相搏,甚么谨慎思都来不及出现了,当即挺刀朝前便蹿。那胡兵正待跃过城堞,被杨清长刀劈面一晃,被迫临时转换方向,中间儿的老卒抖擞一矛,正中其臂,朝后便倒。
“我叫杨清,听汝口音,是徐州人?”
杨清也觉不耐,却又懒得斥骂那青壮,便开口对老卒道:“但知汝姓张,尚未问过名字……”老卒在黑暗中翻了个身,仿佛在笑:“小人本没有大名,行三,参军后司马给起了个名,就叫我张参啦——就教排长大名啊?”
话音才落,那名青壮便从他背后蹩将出来,苦着脸道:“小人……小人不知上那边去领长矛和擂石……”杨清怒不成遏,抬起脚来,狠狠踢了他一个跟头:“清楚怯懦偷避,还敢抵赖!”当下就想将这厮绑起来一刀砍了,以正军法,只可惜摆布瞧瞧,视野范围内就不见任何一级司马,这才强压肝火,临时放过那家伙一条小命。
张参点头说:“一定啊,如我昔日的店主,陈氏兄弟,生下来便有良田百顷,父祖积下无穷财贿,是决然不知饿是甚么滋味的。真想让他们也饿上几顿,可惜,老迈中一箭便死了,老二去投了胡……还是羯来着?估计仍然饿他不着。我唯当选正兵,才得几顿饱饭,感觉这辈子都值了,既是多数督赏我饱饭吃,我便为多数督死了,也是该……该当的。”
话音刚落,忽见一点盔缨骤现于城堞之上,杨清当即大呼:“来了!”那老卒反应最快,立即挺起长矛来,矛尖朝前,就等在堞上,待得盔缨下胡兵的狂暴面孔才一闪现,双膀奋力,便即一矛捅去。那胡兵面门中矛,“啊呀”一声惨叫,便不见了。
杨清捡起本身抛落的长刀,格了新蹿上来的胡兵一招,中间老卒和另一名晋卒合力将敌捅翻。随即杨清趁着间隙朝后便退,另唤一名部下来补全位置,再转眼时,那前一名蹿上来的胡兵又已劈翻了己排的一名晋卒。
但可惜本日这最后一仗厮杀时候并不甚久,军吏就没筹算给士卒加餐,杨清等人无法之下,只好勒紧裤腰带,和衣而卧。倘是平常日子,他说不得要潜将出去寻觅些吃食,但是合法战时,军法格外森严,真不敢随便乱走,若被曲解成特工,必餐项上一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