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硕略略抬高一些声音,对二老说:“公等觉得,文约在长安,天涯之间,便不会遣一二人来联络本族么?但长安有人来,我天然与之同谋,或起兵伐胡,或供输粮秣,皆不难也。但是数年之间,并无一人潜至,则必为胡寇所阻。是知胡寇防我甚深,我又岂能仓促行事,徒落把柄于彼等之手呢?”
“但是,倘若刘粲知我与长安联络,以其凶暴之性,必定出兵来攻,恐怕到当时后辈们难以御侮,妇孺都将为寇所掳,就连裴柏,也会被那些胡人给斩伐了……”
裴硕朝二老拱一拱手:“请看,我等不与文约联络,搜掳亦不得免,如有联络而为平阳所知,恐怕来的就不会是一二官吏,而是讨伐雄师了。”转过甚去关照道:“请来使稍候,我这便清算衣冠,前去迎迓。”
不过并非裴茂先人的,却也有一名老先生靠着本身的才调和尽力,曾经做到过两千石,并在“永嘉之乱”中弃官而归故里——没往别处逃——就此被推戴为留守,暂代族长之任。
《水经》有云:“涑水出河东闻喜县东山黍葭谷。”即自县东北境发源,经董池陂,西南流过闻喜县东,又过安邑、猗氏、解县,最后注入蒲坂境内的张扬泽——也就是后代永济市伍姓湖,为山西境内最大的淡水湖。
为甚么呢?因为退隐有望啊,裴茂先人几近完整把持了宦途,上起在朝,下到郡国守相,人数尚不敷全族的一成,任显官者却比其他九成翻三倍还要多!
裴硕听问,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裴桐和裴苫说:“我岂敢有篡夺主支的妄念呢?且我并无子嗣,即便过继一人,也不过担当我两千石的宦途罢了,裴氏在我手上,必定式微……”
周馥深恨司马越不但擅权,且不能改正朝纲,导致洛阳为胡骑环抱,岌岌可危,因而奏请怀帝迁都寿春,并使王浚、苟晞并定河朔。司马越方与苟晞不睦,览奏大怒,即召周馥、裴硕等归洛。周馥不敢从征,乃命裴硕先行。
门上回禀道:“是镇西韦大将军。”
裴苫问道:“当然不得不临时对胡寇勉强责备,然观现在之天下,胡势日蹙而晋土日广。文约见在关中,祖逖驻军洛阳,间隔河东皆不过一水之隔罢了,信赖数年以内,必将率师来征。则我家弃如日复升之晋,而从月薄西山之汉,是明智之举否?”
裴硕见状,不得不再把话往深里说上一层——“公等见本日之势,汉如月薄西山,晋则如日中天,然不知天有阴晴,月缺而可复圆,日升亦可再落。晋之盛也,无过武天子初平吴之时,但是一不修德,诸王并乱,遂至如此——乃知当今之日,唯挣扎欲起罢了,间隔中天尚且远矣……
西眷裴粹有孙裴瑾,后归河东,落足于解县洗马川——是为洗马裴氏。
裴硕摇点头:“谁说我要弃晋而从胡?”顿了一顿,便道:“诚如苫公所言,文约等恐不日便将渡河来复古疆,即便兵至闻喜,到了这裴柏之下,他莫非会因为我等不与联络而搏斗族人不成么?如有忿恚,硕愿一肩当之,即便自刭以谢文约,也是能够的……”
裴硕笑笑:“昔日之敌,一定不能做本日之友,外力侵逼下,即寇仇或将联袂戮力。公等但见胡之短,而独不见晋之危乎?昔日东海王(司马越)与苟道将(苟晞)并掌重兵,横行河朔,若肯同心,先帝不至于北狩。以此为鉴,焉知文约与祖士稚能够悠长敦睦下去呢?”
在本来的汗青上,裴氏因为“永嘉之乱”而各支分途,漫衍四方,逐步构成了五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