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拭非看杜陵在床上坐好，给他拧了条毛巾擦脸，关上门出去。
林行远半晌只能“嗯”一声。
“那该用甚么神采呢？哭吗？”方拭非说，“多的是人等着你哭出来看你笑话。哭是没有效的。”
“皇家的事就不是事了吗？事社稷不如事宫闱，何其好笑？”方拭非说，“今上斩太子，东宫一百二十一人尽数陪葬。”
“哈，这人间权势，腥臭如烂肉，还是能引得人趋之若鹜，汲汲营营。乃至兄弟阋墙，六亲不认。这些人，功名利禄，唾手可得。”方拭非说，“有些人，兢兢业业，忍气吞声，整天惶惑，不敢行差踏错，却终究落得家破人亡。这不好笑吗？”
天气将亮，城门大开。
林行远见她出来就问：“杜先生如何样了？”
以何洺为冲破口，如果顺利，能牵涉出一件贪腐大案。待他把事情措置好，再向陛下请辞。将功抵过，指不定他就被调归去了，或许还能官升一级。
用棉被裹住放在大堂，然后请管灯的人过来念佛。他跟林行远在堂前烧纸钱。
林行远担忧她，跟着追出来。
水东县现在爆出丑闻，民气惶惑，短时候内找不出比他更合适的人选。此次又是王长东亲身上奏谏言，揭露贪吏，当是一功。长史是一个虚职，录事参军是佐官，只要族中官员在陛上面前加以讨情，陛下应当会让王长东临时领受水东县的一应事件，安抚布衣，措置后续。这虚职就成了实职。
“你住嘴你这老匹夫！你这道貌岸然的老匹夫！！”
林行远皱眉：“你究竟在说甚么？”
二人坐了一会儿，锅里的水沸腾了。方拭非站起来，往内里浇了一点麻油，放盐。再煮一会儿，就捞起来端屋里去。
对外，是曹司判主事，对内，实在是王长东主导。
杜陵斜靠在榻上，手歪在一侧，眼睛紧紧闭着。嘴角有些许弧度，面庞宁静，看不出痛苦。
内里人头攒动，见到他呈现，几乎又暴动起来。
林行远游移了半晌，点头。
林行远：“那你为甚么要笑？”
看起来精力还是不错的，神智也很腐败。
方拭非看他傻愣着，便说：“我来给你讲个笑话。”
他三步一转头地出来，重新站到灶台边上。
这叫甚么？休咎相依罢。
方拭非畴昔将人平放在床上，又重新走出去。
等方拭非走削发门的时候，才晓得水东县这几日天翻地覆，闹得不成开交。
与他所料，没有差别。
何洺转过甚说：“别哭！记得爹与你说过的话。在这些人面前哭，不值得！”
何兴栋在一旁苦涩喊道：“爹！”
林行远倒了一碗，送到杜陵面前。杜陵朝他点了点头。
方拭非就坐在门口台阶，两手搭着，神采恹恹。闻声林行远的脚步声停在她身后，说道：“师父之前说他大限将至，我问我师父，人死的时候该是如何的呢？他说，应当是笑着哭的。哭就哭吧，为甚么要笑着哭呢？人出世就是哭的，莫非死了也要哭吗？他说要哭的。有的人出世的时候会哭，因为哭了就有奶喝。长大就不会了。临死了终究又有了畅快哭的机遇，要哭一哭的。”
方拭非说：“偶然候你不晓得，别人说的笑话，究竟是他亲目睹过的，还是纯粹谈笑。你不感觉好笑，我也不感觉好笑。”
随火线拭非退开一步，跪在地上，尊尊敬敬磕了三个头。林行弘远为哀伤，也跟着跪下，为杜陵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