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昭低头叹了一口气,而后纵马向着韩宁所处的处所行去。
他抬眼环顾,见那些残存的陇西卒不过只剩下四五百人。此时他们也已被收缴了兵器,神采木然地坐成一堆,一边啃着凉州军分给他们的干粮,一边看着一个个死去的昔日同泽,被凉州兵从谷口层层叠叠的尸堆中拖出,而后丢入挖好的合葬坑中。
但是韩宁对此却并不买账。李延昭转头望了一眼那些闲坐在地,面色麻痹的陇西卒,蓦地感到一阵肉痛。他回身向韩宁微施一礼,而后沉寂言道:“都护既言及于此,末将便率麾下袍泽,行得此事。”
李延昭心知,韩宁贵为士族高门后辈,这些事情不成能考虑得如此全面,实在处在他们的位置,常常最轻易忽视底层这些百姓将卒的民气和诉求。而李延昭对此,倒是有着几近得天独厚的上风,相较当今这些统兵的士族后辈来讲,他更明白底层这些百姓和将士心中所想所愿。是以才在沉思熟虑以后,提示韩宁此种做法不当。
此前不管是在河东,中原,还是关中。他从未打过这么窝囊和没头没脑的仗。出战大败一场,接连后撤二十里夜间安营,又被敌手来了一通袭营。并且敌手还只仅仅只数百骑卒,便将他的这个临时营寨搅得不得安宁。
韩宁方才大胜一场,此时恰是意气风发。但是夜已深,也不免困意袭来。只是此时疆场尚未打扫结束,也不知会不会遭遇其他的突发环境,因而他只能强撑着困意,在方才那辆八头牛拉着的牛车之上,与几个部将一同静坐清谈。
言罢,李延昭见礼起家,而后安闲不迫地向着本身身后那些部下袍泽走去。
跑了就算了,你跑我追,本来也是应有之义。但是这帮奸刁而脆弱的仇敌,竟然在谷口布上数量巨多的铁蒺藜,直使得本身麾下的懦夫们人仰马翻。如此情势,还要持续追下去吗?
韩宁闻言,眉头倒是越皱越紧。他回身指着仍在繁忙的凉州兵,哂笑道:“李百人将还真是好兴趣,提出将这些死人分葬。我中军健儿已经苦战竟日,竭力打扫疆场,已是力有不逮,李百人将既言分葬,汝便自为之。”
李延昭抱拳叩地,恭敬答道:“末将幸不辱命,二十里外的赵军临时营地,遭遇我部突袭骚扰,其步兵已是崩溃南逃。匈奴马队亦是折损甚众,已不堪为祸。”
有些马匹踩中铁蒺藜后狂跳狂叫,火线尽力冲刺的骑手躲闪不及,便直直地撞上前马,而后两人一齐被甩飞出去。跟着谷口这番奇特的气象越来越多,匈奴主将终究命令全军停止进步。
见得李延昭所率的广武骑卒返来,韩宁一边开朗地笑着,一边站起家道:“李百人将此去夜袭敌营,出敌不料,想必大胜而还了?”
匈奴主将只感觉本身用尽满身力量击出的一拳,打在了劈面软绵绵的棉花上。浑身的力量没处使,仇敌就在面前却打不到。他满脑筋的火气,也不知要如何去宣泄,方才气平复。
望着垂垂隐没在夜色中的广武军骑卒,以及远去的隆隆马蹄声,匈奴主将极尽气愤,伸开大嘴用胡语叽里呱啦地对谷中广武骑卒远去的方向便是一通痛骂。骂着骂着,这匈奴主将便是捶胸顿足,痛悔不已。
李延昭率部颠末谷口行出之时,却见方才的疆场,已是被凉州军步兵们手中所持的火把照得透亮。谷口四周的软地上,鲜明竟是几个庞大的坑,凉州军卒正将谷口处堆积的层层叠叠的尸身一具一具拖出,而后一具一具地丢进挖出的那几个坑中。